只想打探消息的謝譽沒想被昭帝抓了壯丁,跟顧陵赟一起清查禁衛(wèi)軍各處,謝譽是挺擅長察人的,但他是真不想跟顧陵赟一起辦差,實在是吃不消顧陵赟那時不時刺人的冰冷眼神。
要說謝譽跟顧陵赟有什么深仇大恨的,這倒是沒有,是有些小小的恩怨糾葛。顧陵赟是出生護國公府,京師里最年輕的護國公,比昭帝年長幾歲,年幼時是被特指給了洛王做伴讀的,從前跟同為伴讀的謝譽關(guān)系還不錯。交惡是因為謝譽執(zhí)意要娶傅氏,私下毀了跟護國公嫡妹的還在商談的婚事,護國公素來子嗣不茂,在顧陵赟這一輩就顧陵赟和顧靈仙這兩個嫡出,顧陵赟跟顧靈仙感情極好,顧靈仙被退婚事之后,病了一場,顧陵赟自然是不能放過謝譽,兩人大打出手之后,交情就斷了,連昭帝都沒法勸和二人。
要說顧陵赟這命格,雖是國公府的嫡長子,身份尊貴自不言說,但也是個頗為不幸之人。護國公府跟皇家的淵源也頗深。大周開國之帝太祖與第一代護國公就是關(guān)系很親近的表兄弟,第一代護國公為了大周江山,膝下子女全部填了進去,護國公膝下無子女,偏偏跟顧氏宗族關(guān)系也不親近,不想從族中過繼顧氏子繼承自己的家業(yè),顧氏宗族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護國公府龐大家業(yè)落到第一代護國公領(lǐng)養(yǎng)的將士的孩子身上,為了護國公府的傳承,朝堂上還有一番爭論。最后是太祖感懷第一代護國公為大周舍身忘我的鞠躬盡瘁的精神,將自己膝下頗為疼寵的也是顧氏女所出的皇子過繼給了護國公,這才堵住了悠悠之口。大周至今已經(jīng)經(jīng)歷五位皇帝,多少開國勛貴府邸在皇子們奪嫡路上戰(zhàn)隊被清算,只有護國公府,一是因為血脈傳承緣故,而是因為護國公府對皇室的忠心,至今屹立不倒。也是昭帝這次清算大潮中,少數(shù)的幾個沒有被清算且沒有牽連的高門府邸。
要說顧陵赟為何不幸的原因,第一是因為顧陵赟獨子幾年前去了,之后原配之妻也走了,顧陵赟如今孤身一人,至今尚未再娶,連昭帝都為他婚事著急過,偏偏顧陵赟不為所動,連現(xiàn)在關(guān)系挺好的顧氏宗族都有些坐不住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風(fēng)水的原因,第一代護國公是個深情之人,對其妻子感情極深,且身不二色,因子女早殤,其妻郁郁而逝,第一代護國公不肯再娶,也不肯納妾,還頂住了太祖的指婚圣旨和賞賜的女子,連太祖都沒辦法。第二代護國公沒有繼承太祖風(fēng)流的本色,卻完美的繼承了第一代護國公的深情,并將這種傳統(tǒng)完美的傳承了下來。
所以京師的貴女們都很艷羨先護國公夫人,至于先護國公夫人是不是正如傳說中所說,倒是讓人仔細品味再三,反正顧陵赟是不重色重欲之人,他跟先護國公夫人是自小定親的,顧陵赟身邊至今也無侍妾通房之流。先護國公夫人的娘家倒是想把跟先護國公夫人長得十分肖似的同族妹妹給護國公做繼室,被顧陵赟給阻止了。
因年輕時做的事,謝譽對上顧陵赟總是有幾分氣虛,向來他都是躲著顧陵赟走的。而且自從傅氏進門后不久,濟寧侯府和護國公府就恢復(fù)了走動,主要是傅氏跟顧陵赟之妹顧靈仙結(jié)識上了,兩人交情還不錯,顧靈仙的婚事還是傅氏在其中牽線搭橋的,因顧靈仙婚后過得幸福美滿,護國公府對傅氏也少了芥蒂,傅氏還到了顧陵赟的贊語,只是謝譽至今還受著顧陵赟的冷眼。
謝譽本也是心高氣傲之人,在傅氏緩和了兩府的關(guān)系后,他本來是想恢復(fù)跟顧陵赟的關(guān)系的,哪知道顧陵赟總是不接招,還總是冷颼颼的放冷箭,謝譽自然是氣上了。比不上顧陵赟自小練武,謝譽是真的打不過顧陵赟,只能躲著走了。
好不容易處理完手上要緊的事情,等回過神來的時候,謝譽這才發(fā)現(xiàn)天都黑了,想著家里的小祖宗,謝譽自然是不能久待,跟禁衛(wèi)軍大統(tǒng)領(lǐng)告了假,大統(tǒng)領(lǐng)準了,也是出于愛才之心,并讓顧陵赟去送謝譽。
謝譽自然是推辭不過,頂著渾身不自在出了宮門,就見宮門口停著有著濟寧侯府標識的雙騎馬車,有些疑惑,謝譽的另一個貼身護衛(wèi)謝安低聲匯報,“三姑娘一早就等著了,又不想打擾大爺差事,只好在宮門口等著?!?p> 謝譽也顧不上跟顧陵赟說些場面上的客套話,匆匆告辭之后,疾步朝馬車走去。
因張氏的緣故,謝譽跟張氏所出的子女關(guān)系一直很淡,還是傅氏嫁進侯府后,謝晴、謝雅數(shù)次暗中相幫,加上有傅氏從中調(diào)和,謝譽對謝晴、謝雅生出了幾分兄妹之情,謝譽對謝雅還是挺了解的,這還是她第一次這樣找自己,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謝譽敲了敲馬車車窗,窗子拉開,謝雅眼眶紅紅的,平添了幾分凄然之美,謝譽急道,“是誰欺負了,跟大哥說,大哥給你報仇?!?p> 謝雅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情不自禁的落了出來,她忙低頭,微微側(cè)開,用帕子擦了擦淚,小聲道,“哥哥,沒人欺負我,是父親和母親,想送我進宮選秀。”
謝譽眉頭一皺,氣勢有些洶涌,“我跟祖父去說?!?p> “哥哥,別,”謝雅伸出手抓住謝譽,“我早跟祖母說了,祖母說會為我相看婚事,想把我說給二嬸嬸的娘家的孩子,前幾日得了信,沒同意。祖母讓我不要擔(dān)心,她再去相看其他人家,可是昨天父親和母親跟我說,他們已經(jīng)請了宮里出來的嬤嬤,要教我宮里的規(guī)矩,還讓準備了進宮要用的衣裳首飾。祖母這兩天事忙,我不敢打擾祖母,今兒個我去請安的時候,偷聽母親和李媽媽的話,原來父親和母親早就知道了祖母私下替我相看的事,這次與二嬸嬸娘家侄子的事情沒成,便是他們從中攪合的。二嬸嬸知道,跟祖母說了,祖母瞞著我?!?p> 說到這里,謝雅流露出了幾分不甘與怨憤來,“哥哥,我不想進宮,我就想跟二姐姐一樣,嫁個普普通通的人家就成,相夫教子,平平淡淡的過一生。哥哥,你幫幫我好不好,我看看父親和母親態(tài)度很堅決,父親都已經(jīng)在走門路了。哥哥,現(xiàn)在只有你能幫幫我了,求求你了,幫幫我吧?!?p> 謝譽有些頭疼,他很清楚濟寧侯世子的盤算,不能否認,謝雅是這一輩女孩子中,容貌最出色的,便是謝雅極力低調(diào)和掩飾,也蓋不住她出色姿容。
謝雅生的很美,是真的美,其實她跟謝譽有四分相似,謝雅的美是一種純粹且有富有變化的美,不加修飾的她是出水芙蓉的清雅絕俗,涂脂抹粉的她又是如牡丹般雍容華貴,叫人見之難忘,便是她偽裝成怯弱膽小的模樣,都楚楚可憐叫人心生憐惜。何況本身謝雅聰明毓秀,心思靈透,若是讓她褪去她刻意披上的外殼,絕對是奪人眼球的存在。
所以,濟寧侯世子的打算很好,即便昭帝不重色,單憑謝雅的容色和聰慧,遲早會在后宮站穩(wěn)腳步,濟寧侯世子再入仕途,也是有了依仗。
不說是想拉濟寧侯世子的后腿,單單也是為了謝雅,其實謝譽不贊同送謝雅進宮,濟寧侯府在京師已經(jīng)足夠穩(wěn)了,沒必要再送進宮固寵,憑他的本事,是不需要依仗女子之勢,于濟寧侯府并不是好事。家族有足夠的地位,謝雅也沒有高嫁的必要,找個合得來的男子,夫妻恩恩愛愛的過一輩子,也就夠了,這也是傅氏多次對謝譽提起過的。
“好了好了,你別哭了,”心很小,小的只能容下他在乎的人的謝譽看謝雅哭得梨花帶雨的模樣,也忍不住生出了一些憐惜來,“你要是真的不想進宮,哥哥來想辦法,再給你找戶好人家,把眼淚擦一擦,回去別露了痕跡,叫父親和母親知曉了,這一切,我來安排,你就乖乖等我的好消息就行?!?p> 得了謝譽的保證,謝雅松了口氣,她有自知之明,這樁事做起來還是有點難度的,她跟謝譽的情分還沒有深到一定的程度,父親的本事她清楚,她其實沒敢抱太大的希望,實在找不到合適的人之后,也是憑著一腔孤勇來找謝譽的,不想錯過一點的機會。
放下心來的謝雅粲然一笑,猶如春天的陽光灑落在百花上盛開時一般叫人目不轉(zhuǎn)睛,“謝謝哥哥了,那我就放心了,我給你和嫂嫂還有苗姐兒、榮哥兒新作了衣裳,回頭讓人給你送過去。”
“辛苦你了,這下高興了吧,快點回去,別讓你母親那邊知道你出來找我了。”謝譽也好似放下心中的石頭,松了口氣般。
謝雅乖巧的點頭,“嗯,哥哥騎馬要注意安全啊?!?p> 等謝譽兄妹走遠之后,不遠處,一直未離開的顧陵赟在貼身侍衛(wèi)顧行的提醒下才收回神,練武之人,耳朵很尖,謝譽和謝雅的對話他聽得清楚,他目光極好,即便夜色蒙蒙,在馬車燈光下,謝雅那一笑,讓他心,動了。
顧陵赟是個行動果決之人,轉(zhuǎn)頭吩咐顧行,“去查查那女子的底細?!?p>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