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發(fā)自肺腑
“四公主，我是鎮(zhèn)國公府嫡女，不知可否代替堂妹完成她未完成的表演？”
此時想辦法掩蓋過這段丑事才是最要緊的。
“你？”盛陽瞧了瞧站起來行禮的顏卿。
一身煙青色的服裝，不出挑，卻感覺特別適合她的氣質(zhì)。
通身也沒有什么特別名貴的東西，這鎮(zhèn)國公的嫡女，怎么穿得比二房家的還窮酸……
“你來吧，朕記得你是叫做顏卿吧？”
皇上此時卻不能再放任盛陽再說出什么有損鎮(zhèn)國公府的名譽的話來，畢竟這是他信任的臣子，如何能叫他寒了心？
更何況，顏卿……是她的女兒吧。她的女兒想來一定是很優(yōu)秀的孩子。
“是。”顏卿略略一蹲，算作回應(yīng)，“請皇上先容臣女下去更衣?！?p> 與顏霏直接在位置上脫下外衫的行徑不同，一般的高門貴女都不會隨意在人前做出有辱風俗的事，
所以顏霏其實不知道，她在還未上場前自以為精心準備的一幕，卻在眾人眼中更加小家子氣了。
顏卿退下后，徑直去了廂房，挑選給千金小姐們備下的舞衣。
其實大多數(shù)的舞衣都十分相似，不是紅便是粉，偶有些花花綠綠的顏色卻更顯的艷俗。
而顏卿要做的，是能過驚艷眾人，這樣才能很好地把先前顏霏辦的丑事給蓋過去。
她的明眸在一眾衣物中轉(zhuǎn)了一圈，最終看向了一個角落。
且說大殿上出了丑的顏霏跑出殿外以后，又不知道去哪里，拉了一個宮女問了凈房所在，才趕忙去解決自己的不舒服。
顏文軒在他爹的眼神恐嚇下，只好出來尋找顏霏。
跟到凈房外了，他也不便再進去，就是等在門口也嫌棄那味道，于是站得遠遠的，吊兒郎當?shù)乇е兀笨吭诩偕脚浴?p> “真是個害人精，除了給我們家丟人現(xiàn)眼，還有什么用……”
他自己在那嘀嘀咕咕的。
“你說誰呢顏文軒！”
顏霏出來，看見弟弟來找自己心下還有幾分感動，沒想到剛一走進就聽到他在背后詆毀自己。
“別跟個潑婦一樣，這里是皇宮！你還嫌出的丑不夠大嗎？你要連累爹丟了官職才肯罷休??？！”
顏文軒一向不喜歡這個庶姐，此時嘴下也沒留情。
“我潑婦？呵，你多少次吃喝嫖賭被爹抓到了，若不是你娘護著你，你怕都沒有今天！哎呦……”
可能是罵人太用力了，也可能是藥效還猛烈。顏霏話還沒說完，就又捂著肚子跑去凈房了。
顏文軒在身后嫌棄地擺擺手，朝那頭看了一眼，然后就自己走了。
反正爹只叫我來看看她，如今看也看過了，還是回去席面上吃好吃的看好看的去吧。
此時蕭王府家的蕭靈安正在展示，她身著淺黃色的衣裳，倒在一眾胭脂俗粉中也顯得靈活可愛。
她是顧蕭兩王府中唯一一位郡主，取了名字中的安字，就封為安陽郡主。
雖然王府女兒不可能完全不喑世事，但她好像真的被保護得特別好，心性也頗像沒長大的孩子。
一步一婀娜，一舞一娉婷。倒是更好地反襯出方才顏霏的舞蹈有多可笑了。
一舞作罷，蕭靈安緩緩行了一禮就退下了，倒是沒有刻意想讓誰看到，就回到自己位置上了。
顏卿在這段時間也挑好了衣服，重新束了發(fā)髻，等候在大殿外了。此時雖還未到盛夏，可也是正午十分，頭頂?shù)牧胰镇滉柲軣迫诵摹?p> 顏卿的頭頂雖已出了密密的細汗，可她還是婉拒了嬤嬤讓她到廊下的好意，堅持就在大殿外候著，倒讓宮中的嬤嬤對她頻頻稱贊。
殿內(nèi)的樂曲聲已經(jīng)逐漸沒了，也能隱約聽到各人的討論和贊賞聲。
不多時，便有公公出來喚她，說可以進去了。
顏卿沒有急著進去，只是先有勞公公去給樂女通知了自己要舞的曲目，請她們先奏起樂章。
那公公見顏卿自有安排，便聽她說的去了。
三聲撥琴轉(zhuǎn)弦一次比一次急促，第三聲的余音還回蕩在大殿之上，眾人正不明白顏卿要來哪一出時，
只見殿門外突然走進一全身黑衣素裹的女子，三千青絲像男子一樣被挽起，束了個頂冠在腦后，颯爽英姿真是巾幗不讓須眉。
顏卿手中拿著一把長劍，是沒有什么攻擊力的輕巧的軟劍，
宮中偶爾也會有人讓舞女去練習劍舞，可能舞出沙場那種氣勢的卻少之又少，久而久之便也不再時興了。
只見顏卿一步一勢都像極了沙場上的女將士，仿佛她的面前不是觥籌交錯的宴席，而是刀光劍影的戰(zhàn)場。
時而用長劍指向無人的遠方，時而又用凌厲的招式破風，
軟劍與空氣的碰撞仿佛擦出了絲絲火花，而顏卿，正是操控著這場戰(zhàn)爭的勝利者。
歌曲選的是《十面埋伏》，這本就是一首描寫戰(zhàn)爭的歌曲。
只是顏卿除了舞出沙場將士們的英勇士氣，也比單純男子的舞劍多帶了一絲女子的柔美。
顏卿的手極快地翻出幾個漂亮的劍花，讓場上那些懂武的男子都忍不住為她拍手叫好。
樂女也似沉浸其中，將這首曲子演繹地淋漓盡致。
忽而，琴音急轉(zhuǎn)，進入高潮?？深伹鋮s在這時慢下了動作，只見她眺望遠方，又難舍難分的模樣，
好像是武將出戰(zhàn)時，家中女眷們的惴惴不安；她又似拿起信件，看著遠方親人寄回的家書，不知是喜是悲……
擔憂和思念丈夫、兒子、父親的情感，又有舍小家為大家的高尚情懷，讓在座的人們無一不動容。
女眷們沒有瞧見過沙場的兇險，可她們卻真真切切地看到過親人身上的道道疤痕。
一日又一日的等待，不正是她們對戰(zhàn)爭最真實的體會嗎？
一曲終了，顏卿的舞動也配合地停下。
她微微喘著粗氣，往回收攏自己理智的情感。
在場的許多武將都是經(jīng)歷過戰(zhàn)爭的，此時更是被顏卿帶回到了在戰(zhàn)場上浴血奮戰(zhàn)的那種感覺，
而大多數(shù)的官眷也為身邊的親人無數(shù)次地擔憂，
就是像黎子鴛這般家中都是文官的，也難免為了顏楓日后想要去殺敵抗戰(zhàn)而心煩不已。
在坐的各位都沉浸在顏卿的表演中久久難以自拔，
就連皇上都忘記了此時應(yīng)該說些話，回憶著曾經(jīng)胞弟子書毅的叛亂，還有他國進攻時自己的無措和煩憂。
只有一個人很快地就抽離出來了，
雖然一開始的時候，顧弘景也漸漸隨著顏卿的動作回想起自己少時在戰(zhàn)場上的搏殺，
但后面他很快就回了神，專注欣賞顏卿的舞姿。
她究竟經(jīng)歷了些什么，她又沒上過戰(zhàn)場，如何能將那種仇恨展現(xiàn)得這樣淋漓盡致，
那種對親人的思念和害怕戰(zhàn)士受傷的擔憂又如何這般真情實感？
明明周晟查出來的她的經(jīng)歷沒什么特別的，可怎么她就這么與眾不同呢？有意思……
顧弘景玩味地看著顏卿一舞結(jié)束，心中也是思緒萬千，抓不到他想知道的真相。
忽然從顏卿的手上看到了什么，眼眸一凝，沒了笑意。
他和眾人都不知道的是，顏卿的仇恨，是對白念念，是對白家，是對陸離，對二房，還有對下令斬殺她一家人的子書紀；
顏卿的思念和痛苦，是前世知道了鎮(zhèn)國公府上下慘死時的痛心，是眼睜睜地看著從小一起長大的女使被折磨致死的揪心……
這一出《十面埋伏》是舞給他們看的，更是舞給前世的自己。
此仇不報，她顏卿就罔顧老天讓她再世為人！
“好！好！好??！鎮(zhèn)國公，你教養(yǎng)的女兒果然不凡??！賞，大賞！哈哈哈哈……”
皇上是被顏卿驚艷到了，心下高興，笑聲也爽朗起來，她的女兒果然是和她一樣優(yōu)秀。
“臣多謝陛下謬贊，小女拙技，恐辱了圣駕?！?p> 顏舒志也發(fā)自肺腑地笑了，沒有哪個父母見著孩子這般出色會不高興的。
“哎，顏愛卿這般謙虛，莫不是怕朕跟你搶這么好的女兒嗎，??？哈哈哈哈……”
皇上與顏舒志從前本就關(guān)系不錯，此時雖做了君臣，可到底情分還在，顏舒志也是一心一意為國盡忠，皇上的一言一行倒有了幾分調(diào)笑的意味。
“這，哈哈哈哈……”
顏舒志也不再謙虛，跟著皇上笑了起來，看著殿中行完謝恩禮的顏卿，眼中滿是慈祥和疼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