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念歌點點頭，不說話了。
既然阿途太不能來這兒，那她待在部落里很安全。
……
“姑娘，喝了這碗藥吧，老婆子我熬了很久，”阿婆端起放的溫?zé)岬乃帲f到時念歌嘴邊，“你受了很重的傷，這會兒醒了，得多吃的東西補(bǔ)補(bǔ)?！?p> 時念歌順從的接過藥喝下。
苦澀的藥味兒在口腔中彌漫。
她緩了緩神，見阿婆看著她笑，心中一動，“婆婆，你會說普通話？”
“我？”阿婆愣了愣，“當(dāng)然，部落里經(jīng)常有些人要用草藥，森林里沒有，我就要去山外的鎮(zhèn)上買藥。”
“鎮(zhèn)上的東西大多都是從大國里進(jìn)口來的，賣的人也說這個大國的話?！?p> “久而久之，我也就會說了?！?p> 時念歌聽的明白，這位阿婆時常會去鎮(zhèn)上買東西。
她低頭看看自己身上部落特征突出的服飾，心中被劫后余生的愉悅和恍然充滿。
只要人還活著，一切都還來得及。
她還能活著回去見秦司廷和樂樂，已是上天對她的恩賜了。
秦司廷……
該擔(dān)心壞了吧。
“婆婆，您還會去鎮(zhèn)上嗎？可不可以帶我一起去？”時念歌泛白的指尖捏著被沿，躊躇道，“我是意外來到這里的，我的家人還在家里等著我，我要盡快回去?！?p> 可惜，話還沒說完，面前慈祥的老人便嘆口氣，搖了搖頭。
“婆婆……”
“你有所不知，前幾年我們這邊出了一個惡徒，叫阿途太，住在我們部落附近……他無法無天，所到地方燒殺搶奪無惡不作?！?p> “這段時間他手段更加殘暴起來，似有增長之勢……族長為了部落和族人的安全，前兩天下令不準(zhǔn)族人再出山了。”
阿婆頓了頓，才道，“你要出去，至少要等這號危險的人走了，才能跟著我再去鎮(zhèn)上?！?p> 時念歌心中一驚，聽到熟悉的名字，下意識開口，“阿途太……就住我們邊上？”
阿婆點點頭：“你別擔(dān)心，前兩天他又來搜刮，族長下令把人都趕出去了，你住在這里很安全?！?p> 說罷，站起身，又顫顫巍巍朝門口走去，“你傷的重，部落里的醫(yī)生說至少要養(yǎng)半年以上……你且好好待在這里，等傷好了我再帶你出去?！?p> “好，麻煩婆婆了。”時念歌回過神，內(nèi)心暖暖的。
“部落里的人都叫我阿婆，這兩個字和普通話是一樣的發(fā)音，姑娘也可以這樣稱呼我，”阿婆腿腳不好，坐在木屋的門檻上，笑起來，面部的褶子刻在慈祥的面容上，“這段時間你就住這兒，晚飯部落里的人都聚在一起吃，我老了有專門的人來送……姑娘你要是害怕他們，老婆子我就叫他們每天多送一份食物過來?！?p> 她聽鎮(zhèn)上的人常說，大國家的人都注重禮節(jié)，想必部落里的吃食這位姑娘是吃不大習(xí)慣的。
時念歌不覺有什么，她能被部落收留治傷已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況且，她還沒有向救她的那個年輕的男人和女人當(dāng)面道謝。
“阿婆，我和大家一起吃吧，我也想多看看，早些融入部落的生活?！?p> “好，那到時候讓年帶你去吃飯，”阿婆干癟的唇角一張一合，聲音像是被砂紙打磨后的粗糙，“年是我們部落里一個副首長的女兒，我們這里男人和女人不能隨意接觸，所以你跟著她走就好?！?p> 時念歌點點頭，安靜的待在屋內(nèi)。不過一會兒，門口果然出現(xiàn)了一位年輕而富有生機(jī)的女孩，她興致勃勃的帶著時念歌去見了族長，吃了飯，又?jǐn)v著她慢慢散了會兒步，最后才將人送回了阿婆家。
“阿婆，那我走了，她今晚上都吃的很清淡，我保證?！蹦臧阉龜v到床邊坐好，轉(zhuǎn)過身對阿婆揚笑道。
“好的，辛苦你了，早點回去休息吧，副首長還在家里等著?！卑⑵蓬h首，把年送出了屋，顫顫巍巍拄著手中的木棍再走回來時，見到床邊的女孩一瞬不瞬的望著窗外。
月色泗水。
“姑娘在想什么，不妨和我這個老太婆說說？”阿婆坐到她身邊，布滿褶皺的手輕輕撫上面前女孩白的透明的皓腕。
“阿婆，”床沿的女孩輕喃，眸色黯然，水光盈動，“我在想……月亮什么時候才會圓？”
她又什么時候，才能和秦司廷樂樂團(tuán)圓。
相見不得，
最相思。
……
春去秋來，潮漲汐落，樹葉黃了又綠，一如當(dāng)年蔥蔥。
溪水邊，一個不知名的原始部落正在為即將到來的祭祀儀式準(zhǔn)備祭品。
幾個年輕力壯的男人拿著竹制的槍桿，在女人們的歡呼雀躍中爭先恐后朝樹林里去了，剩下的老人和小孩則用木棍搭起一簇簇篝火，上面掛滿了烤制的山珍野味。
屋內(nèi)，一個老人拄著拐杖，顫巍巍的朝房間內(nèi)走去，將一根紅繩仔細(xì)的系在一位身著白色衣裙的年輕女人的手腕上。
“歌，這個是平安祈福的，戴上它我們就出發(fā)吧?！?p> 時念歌站起身，唇角微微牽起，點頭道好。
她來部落已經(jīng)一年了，今天是她和阿婆出族為部落購買祭祀用品的日子。
三個月前，她養(yǎng)好了腿上的傷，偶然間聽說部落即將舉行一年一度的祭祀大會，屆時需要派人出山購買祭祀所需紅紙和鐵器之類的東西，她便自告奮勇，要和阿婆一起出去。
族長知道她來這很久，女孩子一個人失落在外家人難免著急，便打算讓年跟著她們，等一行人買完東西，就讓年送時念歌去到鎮(zhèn)邊的港口，讓她回家。
“阿婆，歌收拾好了沒！”
屋外，一道清亮的聲音響起，時念歌轉(zhuǎn)頭看去，梳著兩個大麻花辮的年依依不舍的撲向她。
“舍不得你走?！?p> 時念歌含笑反抱住她。
這段時間年一直陪伴在她身邊，還給她想了一個部落的名字，單字一個歌。
部落的人和時念歌熟了，漸漸都喜歡喚她歌，其中年尤其愛找她。相處了數(shù)次，她被這個大國來的年輕姑娘所吸引，自己刻苦努力從阿婆那里學(xué)來了幾句中文，每天干活的時候咿咿呀呀的練習(xí)中文，干完活就馬不停蹄地來時念歌這里找她，聽她講在大國的生活和故事。
時念歌知道這里民風(fēng)淳樸，也有許多男女之間的禁忌，每次講的故事多是外面的世界奇觀。
可即便是這樣，年也被這些故事吸引的足足的，每天太陽落山都要來找她，一天不聽飯都吃不下。
“我想和你一起去外面?！蹦暧檬趾王磕_的中文朝她比劃，“但是族長不讓我和你一起走?！?p> 時念歌笑笑，給了她一個擁抱。
“沒關(guān)系，我會一直記著你的，”時念歌收了一個小包袱背在身上，“我和族長說了，等我回去依然可以和你書信往來?！?p> “真的？！”
年興高采烈，又撲到了時念歌身上，念念不舍的和她敘話，直到阿婆領(lǐng)著族長過來，才將二人分開。
族長手里拎著一小包東西遞給時念歌，面容寬和，朝她說了一串柬埔寨語，阿婆則站在身邊充當(dāng)翻譯。
“歌，族長說今天你走，他也沒有什么禮物送你，就準(zhǔn)備了一把趁手的彎刀，包裝好了裝在里面，希望你平平安安回到家人身邊?！?p> 時念歌連聲道謝。
“這段時間部落有了你幫忙，我們族人的生活環(huán)境都改善了很多，”阿婆笑道，“大家都很喜歡你，回去了也可以給我這個老婆子寫封信報平安，寄到鎮(zhèn)上的驛站便是?！?p> 時念歌道好，和眾人一一道別。
部落里的小伙子個個都喜歡這個純凈美好如清泉的姑娘，一早排好了隊跟在族長身后，就是為了再和時念歌說上幾句肺腑之言。
只可惜，年站在她身邊，一眼就看穿了這些年輕力壯小伙子們的把戲。
“好了，都別說了，很晚了，我們現(xiàn)在就要出發(fā)！”
她一把將時念歌面前的小伙子推擋開，搶過時念歌手中裝了彎刀的包袱抗在肩上，自個兒跑跑跳跳出了門。
時念歌則是留在原地，又朝送行的眾人一一道謝，才扶著阿婆一步一步出了門，隨著年走出了部落的村莊。
……
沒過多久，三人的身影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中，再也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