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老木終逝
沉重的大門在眼前，趙露白心中百感交集，她這些日子回到這里，竟是被顧南笙寵昏了頭。連爺爺都不管不顧了。
她緊張的攥了攥拳頭，有些擔心爺爺?shù)臓顟B(tài)，更多的，是自責。經(jīng)歷了這么多的事，她竟一點長進也沒有。
真不愧是假“趙”家的后代，毫無出息。
她深呼一口氣，打開了那扇門。緩步走近室內(nèi)，一股陳年藥湯子的味道。
當她真正面對爺爺?shù)臅r候，她確實心頭一抽。
這還是那個當年容光煥發(fā)，氣若洪鐘的老人嗎，趙老爺人有氣無力地靠在枕頭上，床被抬成了四十五度。那身形，說是形容枯槁也不為過。
一老一小相顧無言地沉默著。
“孫兒啊…”老人嘶啞的聲音讓趙露白崩潰了。
“爺爺…”她上前抓住老人家的手。那雙手已經(jīng)可以說沒二兩肉了，只有骨頭膈著。
“別哭…”趙老爺子顫顫巍巍地將手抬起來。可惜有些力不從心，他想擦去孫女兒的淚水，
久別重逢，他不想看到這副傷心的光景。
“人老了…總會有這一天的…”趙老爺子看著趙露白，眼神從未離開，這是失而復得的寶貝，也許此刻不看，就沒機會了。
也許，就是下輩子了。
“不會的，不會的…爺爺，你會好起來的?！壁w露白的頭發(fā)散亂，有些貼著淚水沾在了臉上。她有些喘不過氣來，被這一切壓的喘不過氣來。
“傻孩子…爺爺還想去見奶奶呢，她一個人…等了爺爺許久”趙老爺子像是想起什么事情，那眼神一下變得清明而堅定。
趙露白哭的發(fā)顫，她原身自小無父，是被爺爺奶奶帶大的，等她上了大學，老人家去世的那個冬日，她覺得心也冷了，暖不起來了。眼下，又是個冬日。
同樣的事情，又經(jīng)歷了一遍。
她還是手無縛雞之力，只能看著，什么也做不了。即使她知道這一切都是小說中的人物，可是如若朝夕相處，管他是人是鬼，哪怕是塊石頭，也會有情感，更何況這人就栩栩如生同自己一塊生活。也許，不管是小說世界還是現(xiàn)實世界，有了這副軀殼，血溶于水，是無法逃離的。
也正是因為這樣，是無法用言語形容的脫力和悲傷。
“爺爺我好不容易回來了你可不可以不要走…可不可以不要走…你沒事的，你都撐了這么些年了…不會有事的…不會的…”趙露白喃喃，看著爺爺愈發(fā)不好的臉色，她急了，她起身要去找醫(yī)生，
趙老爺子突然急促咳嗽起來，
“咳咳咳咳，咳咳…”趙露白趕忙又回過身幫爺爺順氣
“孫兒啊…你看…人老了，活在這個世界上就是個累贅。生活無法自理，于他人…于自己…都是一件麻煩的事情?！?p> 趙露白只覺眼淚決堤，
“不是的…爺爺怎么會是累贅呢”
趙老爺子緩過勁兒來
“你說爺爺撐了這么些年…爺爺就是覺著我的孫兒沒死…爺爺…就是在等你回來，就是這個執(zhí)念撐了爺爺這么些年?！壁w老爺子混濁的眼中流下了淚水。
趙露白的心像是被千刀萬剮了一遍。
“爺爺在商海打拼一輩子，也累了…”趙老爺子合上了眼，像是虛脫了。嘴卻還在喃喃
“爺爺最后能看見你…完完整整地回來，已經(jīng)心滿意足了?！?p> “爺爺希望你…不求大富大貴…只愿平安康健…”
“爺爺…要去找奶奶了，奶奶一個人等的辛苦…”
“不知南笙小兒…這次能不能護好我的孫女…兒”
趙老爺子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后幾不可聞，
直至最后，他閉上了眼睛，再無呼吸。
趙露白覺得那一瞬間像是過了一千年一樣漫長，她的悲傷在那一瞬間定格，放大，畫成無數(shù)細小的刀刃，一片一片剜著自己。心里的自己反復倒下。
她心中的弦，也是在那一瞬間崩斷。她停止了哭泣，她覺得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實，她向窗外望去。
竟下起了雪，那一朵梅花，從枝頭落了下來。
凌寒獨自開的梅花也終究是撐不住了。
她離開了房間，卻在房間外等到了等候已久的管家。管家捧著一疊文件，在管家溝壑縱橫的臉上，瞧不出什么悲傷的情緒。好像，這一切是注定要發(fā)生的。
“趙老爺說，這是遺產(chǎn)繼承的遺囑。繼承人，包括核心公司的產(chǎn)權，事無巨細，全都交代了。”
趙露白接過那文件，她表情麻木，臉上的淚痕還未干，卻看到那遺囑上分明寫的，繼承人以及各個公司的管理，全部都是她的名字。
“這份遺囑，是什么時候立的?！壁w露白嘴唇干涸，聲音也嘶啞。
“回小姐，是六年前?！?p> 趙露白一驚，她有些錯愕，
“從未改動？”
“從未?！?p> “即使…”
“趙老爺從來都堅信小姐好好的活著。”
“那倘若…”趙露白看著那白紙黑字，有些頭暈目眩
“那也不會移交到他人手上，趙老爺子說，小姐的表妹是個不爭氣的。您父親有自己的事業(yè)，未來，也能養(yǎng)活的了自己。因此，碩大的家業(yè)與其毀在自家人手中，倒不如，將家產(chǎn)盡數(shù)做了慈善。畢竟…人活這一輩子，來的時候便是孑然一生，想來死去的時候，金錢決然也是身外之物了。”
趙露白深吸一口氣，她合上了文件
“可是我只想讓爺爺活著?！?p> 管家接過了文件
“趙老爺希望小姐，平安康健。至于財產(chǎn)，小姐想怎么處理都行?！?p> 趙露白閉上了眼，抬頭吐出一口氣，就這樣走出了大門。
站在門外的顧南笙頭發(fā)上飄上了一些雪，他薄唇緊抿，面色微凝。像是已經(jīng)猜到發(fā)生了什么事情，看到失魂落魄走出來的趙露白，更是堅定了自己的想法。而小老頭，將趙露白抱在了懷里。
趙露白抽泣著
“對不起爸爸…對不起”
小老頭眼眶紅了
“沒什么好對不起的，傻孩子…你爺爺他，這些年…唉，他也是圓滿了?！?p> 小老頭將趙露白交給顧南笙，自己則進了房間。
顧南笙看著哭腫了眼的趙露白，滿眼都是心疼。趙露白埋再他的胸口，只是低低嚶泣。他的下巴抵著趙露白的額頭。
“不要怕，我在。我不會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