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一芝早上起來的時候,第一眼是先去看手機。
從前她起床的第一眼,是去回憶那些冗雜的公式定理。
不過可惜,什么也沒有。
姜一芝洗漱完,就下樓吃早餐。
很難得,今天她的親叔叔回家了。
叔叔大名叫紀遲,是她親生父親的弟弟,不過叔叔跟姜一芝奶奶姓,她親爸跟爺爺姓。
姜一芝兩歲的時候,親生父母出國玩,結(jié)果在國外感染了XX病毒,最后客死他鄉(xiāng)。
爺爺奶奶連他們的最后一面都沒見到。
那時叔叔才十四歲,是爺爺奶奶老來得的子,姜家所有公司的重任,一下子都壓在他身上。
后來又過了幾年,爺爺奶奶痛定思痛,決定搬到國外住,因為他們親愛的大兒子和兒媳婦,死在那片土地上。
姜一芝四歲的時候就展現(xiàn)出卓越的數(shù)學天分,紀遲即使工作再忙,也會抽空去關(guān)心她的學習。
然后就是某一天,姜一芝18歲回國那一天,叔叔給了她一大摞的文件,讓她簽字。
叔叔說,他把該她得的股份和錢,還有她親手父母留給她的所有東西,終于全部交到姜一芝手里了。
叔叔還讓她放心,她不用管理公司,可以專心搞數(shù)學,甚至還把自己名下的股份,也轉(zhuǎn)給了一些給姜一芝。
叔叔那時摸摸她的頭,說:
“畢竟我姓紀。”
姜一芝搖搖頭:“叔叔你應(yīng)該知道,爺爺奶奶是不會在意這些的?!?p> “可這些,原本都應(yīng)該是我哥嫂,是你爸爸媽媽的東西?!?p> “可是爺爺奶奶,也是你的父母,姜家的公司,也是你在關(guān)鍵時刻力挽狂瀾,是你救活它的?!?p> ——
“芝芝?!?p> 紀遲敲了敲姜一芝面前的桌子,表情嚴肅。
姜一芝正百無聊賴地盯著手機,嘴里咬著面包,她坐在餐桌前已經(jīng)兩個小時了,吃了五片面包喝了六瓶酸奶,還有兩碗面疙瘩。
“叔,你說吧,什么事兒,我聽著呢?!?p> 紀遲清了清嗓子:
“我和江梨要結(jié)婚了?!?p> 姜一芝:“……”
姜一芝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嘴里的面包它忽然就不香了。
“什,什么時候的事兒?!你倆?我去,你好像比江梨大十幾歲吧?!?p> “九歲?!?p> 紀遲回答得很迅速,似乎十分在意年齡差這個問題。
姜一芝抿了口酸奶,壓壓驚。
“爺爺奶奶到時候會回國參加婚禮,江梨想讓你當我們的伴娘,我也是這么想的。”
姜一芝笑笑:“既然你們都決定好了,然后呢?”
“江梨說,想請你吃個飯?!?p> “啊?”
“她說,把人家侄女的親叔叔拐跑了,讓她覺得有點慚愧?!?p> 姜一芝一下子笑出聲來:
“那你就跟她說,讓她大可不必慚愧。我這三十多歲的叔叔居然有人愿意要他,是我這叔叔八輩子修來的福氣?!?p> 紀遲:“……”
——
談話的最后,姜一芝又問了紀遲,江梨找她要電話號碼的事。
紀遲想了想,說可能是江梨隨口一提,畢竟江晝生也是最近才知道他們談戀愛的事。
姜一芝還在垂死掙扎:
“那她為什么不直接問你,還要讓江……讓她哥哥帶話???”
紀遲哭笑不得:“人小姑娘就是不知道怎么開口,隨口一提罷了,姜一芝,你還鉆起牛角尖來了是吧。”
姜一芝沒有說話,扒拉完手里的面包,就回房間去了。
她盯著手機的屏幕發(fā)呆。
她到底還是貪心了,她還是想太多了,人家其實對你一無所知,又為什么要喜歡你呢。
可是,至少江晝生存了她的電話號碼對吧,他的通訊錄里,有一串數(shù)字,是屬于她姜一芝的。
姜一芝把頭埋進枕頭里,想試著逃避。
反正今天B大也沒有課,即使她是特聘的數(shù)學系教授,但是B大也只是偶爾讓她在學校里開個講座。
要不是錢教授這一年要去國外交流課題,還用格羅滕迪克,那個代數(shù)幾何教皇的手稿誘惑她,她才不會代課呢。
講的還是課本上的內(nèi)容,怪無趣的。
她上普林斯頓的時候就在國外的數(shù)學雜志發(fā)表過論文,去普林斯頓的六年,她陸陸續(xù)續(xù)還獲了不少獎,博士畢業(yè)的論文及研究成果,更是令她一舉獲得伯克霍夫獎。
也許未來的某一天,菲爾茲獎,不是夢。
也不知道他的夢想,有沒有實現(xiàn)啊。
不知不覺,姜一芝就在一堆亂七八遭的思緒中,沉沉睡去。
——
——
姜一芝是在去B大上課的路上,在車里接到江梨的電話的。
江梨說,兩家人會一起在華盛酒店吃飯,算是兩家人第一次正式會晤吧。
本來應(yīng)該是紀遲帶她一起去的,但是江梨堅持要自己跟姜一芝打電話,說自己以后畢竟是要做人家嬸嬸的人。
姜一芝聽著電話里,紀遲還會偶爾插幾句嘴。
她仿佛能看見她的這位叔叔,那張萬年冰山臉上,終于也有滿臉幸福的樣子了。
叔叔也終于擁有了自己的瑪?shù)贍栠_啦。
——
今天姜一芝還是去代課的,金融系的線性代數(shù)課。
點名冊上的第16個名字,還是那樣另她慌張。
上次她沒有點名,許多學生都在私下議論,這個20歲的年輕女教授,和她清冷的外表一樣,不喜普通大學那一套。
許多數(shù)學系的學生還會慕名前來蹭課,因為姜一芝在數(shù)學系還沒有專門開設(shè)課程,學校只是請她做了幾次講座。
上課鈴還沒響,姜一芝進教室的時候,故意走得慢極了。
江晝生還沒來。
上次在他車上見他那么忙的樣子,肯定連課表還有代課老師,都不太關(guān)注。
姜一芝猛然想起自己在江晝生面前“大吐特吐”的悲慘情形。
她忽然就悲從中來,真的是太丟臉了。
姜一芝從包里掏出酸奶,猛灌自己。
她有個習慣,在感到焦慮和不安的時候,嘴巴里總要塞點東西。
上課鈴快響的時候,姜一芝才在教室后門看見正欲踏進教室的江晝生。
姜一芝站在講臺中間,挺了挺自己的腰板,臉上的表情卻裝作很淡定。
下一秒,姜一芝就看見,教室外面還站著個女人。
她定了定,還是冷靜地去按下教室后面的臺燈開關(guān)。
是個穿著暗紅色西裝的女人,不算漂亮,但是看上去很成熟自信,30歲左右的樣子。
“叮鈴鈴!”
上課鈴終于響了,江晝生在那女人遞來的紙上簽了什么,接著他便坐到教室最后一排的座位,教室外的女人也離開了。
姜一芝覺得,應(yīng)該只是工作人員吧。
她剛想從包里拿包餅干塞嘴里,卻想起這會兒已經(jīng)上課了。
她忍著沒去看最后一排的那個男人,而是拿起點名冊,開始點名。
“王非?!?p> “葉青”
“楊散銘?!?p> ……
……
“江晝生?!?p> “到。”
姜一芝還是順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江晝生沖著她笑了一下。
他的聲音還是有點啞,不過比昨天要前天好多了,應(yīng)該是好好休息了吧。
姜一芝轉(zhuǎn)過身背對學生的時候,悄悄地深呼了一口氣。
——
下課后,姜一芝整理好課件和包,悄悄瞥了眼最后一排的江晝生。
他在打電話,看起來很嚴肅。
姜一芝走出教室的時候,江晝生也舉著電話和包出來,她朝江晝生揮了下手,算打個招呼。
親叔叔要跟他的親妹妹結(jié)婚了,這么說起來,她和江晝生,也算是,半個親戚了。
江晝生看見她,也點了點頭,手里的電話一直沒放下,看來是還沒打完。
姜一芝走出校門,還是前天相同的地方,等待司機先生來接她。
司機先生這次很快就到了,姜一芝腦子里的那點僥幸心理只好灰飛煙滅了,總是不可能在一個地方遇見相同的人兩次。
姜一芝剛拉開車門坐下,照例拿出車里備好的暈車藥服下,一扭頭,便看見了車窗外面,那個顯眼的男人,和他身邊站著那個刺目的女人。
還是那個暗紅色西裝女。
上次江晝生載她的那輛黑色保時捷,原來就停在不遠,姜一芝沖動之下,就讓司機先生先停在那輛黑色保時捷附近。
江晝生手里的電話終于放下了,剛想進車里的時候,遠處又噠噠噠跑來一個小女生。
姜一芝的心在此刻再次揪緊了,她把車窗搖下來一條縫,又抓了頂車里不知道什么時候放進去的帽子戴在自己頭上,好隱藏一下自己。
“我,我能要你的微信嗎?。俊迸軄淼男∨鷿M臉的羞澀,低著頭。
江遲晝沉默,冷漠地看了眼旁邊的暗紅色西裝女。
姜一芝又把車窗搖下來一點。
“不好意思,不能給噢?!卑导t色西裝女對那女生說道。
女生抬起頭:“為什么啊。他,他有女朋友了嗎?。俊?p> 暗紅色西裝女為難地看向江晝生,江晝生好像十分的不耐煩,已經(jīng)自顧自往車里走了。
“是啊,他有女朋友了,小姑娘,你還是走吧?!?p> “你是他女朋友?”女生還是不死心。
暗紅色西裝女聳聳肩,不作回答。
“不會吧,你這么的。。?!?p> “這么什么?”
女生最后忿忿地跑開了。
姜一芝搖上車窗,讓司機師傅快走,越快越好。
——
——
晚上23點,紀遲叫了救護車。
姜一芝暴飲暴食,吃不下了,就開始吐,吐不動了,就昏過去了。
要不是紀遲回來拿東西,恐怕獨自在家的姜一芝,根本沒人發(fā)現(xiàn)。
紀遲一回來,就看見躺在沙發(fā)上的姜一芝被一堆零食袋包圍著,吃剩的餅干殘渣還混著果汁,黏在她的臉上。
臉上卻是一點淚痕也沒有,吐的時候也是一聲不吭,醫(yī)生說身體沒什么大礙,但是建議先住院觀察。
紀遲辦住院手續(xù)的時候,腦海里一直在回放醫(yī)生說的話。
“你侄女,可能有一些精神上的問題,還有暴飲暴食的習慣,建議去看一下?!?p> 紀遲內(nèi)心的愧疚和難過一下子涌下來,他對姜一芝還是疏于照顧了。
竟然連她什么時候開始暴飲暴食的都不知道。
如果他今天沒回家,后果不堪設(shè)想。
——
——
真相。
車上,江晝生打開邢秘書送來的幾摞資料,頭又開始痛起來。
本來以為今年公司會不那么忙一點,沒想到還是那樣。
再加上他休學的期限也到了,必須得趕緊大學了。
邢秘書上車,把今天慈善晚會的企劃書,在厚厚一摞的文件里挑出來。
“江總,今天這晚宴很重要,您要不要去換身正式著裝?”
江晝生撇撇嘴,搖頭。
他覺得自己身上這套挺好的。
邢秘書啟動車子,剛要踩離合器,猛地轉(zhuǎn)過頭,問:
“江總,您以后得這些桃花可別再讓我擋了,我都是倆孩子的媽了!這些狗屁傳聞我老公上次不知道從哪個同事嘴里聽說的,差點信了,還跟我吵架呢!”
江晝生:
“你跟你老公吵架,不關(guān)我的事?!?p> 邢秘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