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叔家里,一家人用完了早飯,李大叔想著陳長青難得會讓陳天賜傳話說有事情要幫忙,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從昨天開始李大叔心里就記掛著,又怕是有什么難言之隱,就帶上了李大娘一起來到了陳家。
陳天賜早上起來就在院子里等著,一聽到敲門聲,就去開了大門帶了李大叔和李大娘進來,本來想著是不是先帶他們到書房去,又想著陳長青夫妻還在房間里,加上有李大娘在,就直接帶著李大叔和李大娘到了陳長青的臥房。
臥房里陳長青和陳李氏已經穿好衣服坐著了,聽到門外傳來的腳步聲,直接讓李大叔他們進來。
進了房間之后,陳長青就讓陳天賜先出去,晚點再過來,陳天賜點點頭,給李大叔和李大娘倒上水,就先出去了。
李大叔和李大娘剛才進來,看到穿著新衣的陳長青和陳李氏,一臉驚訝的坐下來,又仔細的看著夫妻倆,臉上有點紅暈,不知道是不是地熱燒的暖暖的緣故,其他的倒是沒看出來什么。
昨天晚上陳長青讓陳天賜送了熱水來,夫妻二人仔仔細細洗了澡,然后早早睡下,今天早上起來倒是感覺身上有了些力氣,不過好像是回光返照一樣。陳長青和陳李氏起來穿上昨天收拾出來的全套新衣服,就開始等著李大叔來。
“李大哥,來到邊西村這些年,承蒙你一家的照顧了。今天冒昧請你來,是因為我們夫妻倆大限已至,有些事還要請你幫忙。畢竟天賜才十五歲,這些風俗都不懂,更不用說天恩和天頌兩個小的了。”陳長青淡淡笑著開口,陳李氏坐在陳長青身邊跟著淡淡的笑著,看著李大叔和李大娘。
李大叔和李大娘聽了都大吃一驚,怎么好好的突然就說人不行了,李大娘輕呼了聲“天吶,怎么會!”而李大叔則是吃驚的問道:“妹夫你說的什么呢,你們不是好好的坐在這嗎?可不能拿這種事說笑?!?p> 陳長青搖搖頭,“這種事怎么會拿來說笑呢,不是在亂說,這幾天我們夫妻倆老是感覺身上沒力氣,前天天賜還請了鎮(zhèn)上的大夫來看過,喝了大夫開的藥也沒感覺好點。其實李大哥你是知道的,早些年我們夫妻倆身體都有留下隱患,這些年順風順水的過下來,都把這隱患忘記了。不過該來的總是會來的。”
李大叔聽了這話,想起了一些事,知道陳長青說的是什么,臉色暗下來,嘆了口氣,“那些事都過去這么久了,沒想到現在會這樣。。。那你說吧,有什么事盡管說,只要我能幫上忙的?!崩畲竽镆哺畲笫宓脑?,一邊一臉悲傷一邊點頭。
陳長青就說起了身后事的安排,他們死后的喪事就請李大叔幫忙操持,而這座陳宅在這里也動不了,學堂和書房可以開放給村里的學生和想學習的孩子們使用,他們一家人的東西就整理好放在房間里,幾間廂房就先鎖上,書籍就放著給學習的人看,這座宅子的房契就先交給李大叔保管,平時的維護也請李大叔一家照看,院子里的東西不方便留著的雞鴨和菜地就直接清理掉。
李大叔一邊聽著一邊點頭記下,這些都是小事,同在一個村里自然是李大叔來做最好。接著陳長青才說起關于陳天恩和陳天頌的事,在這之前先說到了陳長青和陳李氏的老家。“李大哥也知道我們夫妻來到這里二十多年了,曾經的家里不知道現在怎么樣了,人到死前總是想落葉歸根,天恩和天頌也從來沒見過家里人,所以這次我們想讓天賜帶著天恩和天頌,去找找陳家和李家,算是讓孩子認認祖宗,也報一報我們的消息吧。”
李大叔看著淡淡說著的陳長青,這么多年過去了,陳家和李家應該不會記恨陳長青和陳李氏了吧,回去看看也好,只是天賜才十五歲的半大少年,天恩和天頌才六歲,這一路奔波可是要費不少時間。
李大叔就開口說道:“讓孩子們回去見見親人也好,只是這一趟下來路途遙遠,至少要花兩個月左右的時間,等開春之后,我再讓鐵柱他們帶著天賜他們去吧?!?p> 李大叔一片好意,但是陳長青搖頭了,“李大哥的好意心領了,這是陳家的事,不能勞煩鐵柱他們。我們夫妻的喪事就簡辦了,辦完之后就讓天賜他們走吧,留在這里除了守著一座空宅子,什么也做不了。這幾天都是天賜在照顧家里,我相信天賜可以照顧好天恩和天頌的?!?p> 李大叔平時也很疼天賜,總是覺得天賜瘦瘦的還是個孩子,想著一個大孩子帶著兩個小孩子趕路,就覺得不妥,不過看陳長青一臉堅定,也就不再說什么了,只得應下了,到時候多幫天賜他們準備一些路上用的東西吧。
接下來又說了一些事,陳長青和陳李氏先謝過了李大叔和李大娘,就說完了事情,然后請李大叔晚上再過來一趟,李大叔和李大娘就先走了,出來找了陳天賜,嘆著氣拍了拍陳天賜的肩頭,讓陳天賜進去。
陳天賜先送了李大叔和李大娘出門,才去了陳長青房間。房間里陳長青和陳李氏小聲說著話,手里還拿著幾封信,看到陳天賜進來,就讓陳天賜先坐下。
“天賜,你這次提前過來,是天沐道長跟你說了什么吧?!生老病死是人之常事,你是修道之人更應該知道。其實早在生天恩和天頌的時候天沐道長就和我們說過的,只是日子過久了我們都忘記了?!标愰L青說著和陳李氏相視笑了。
陳天賜坐著聽著,低頭握著手,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我們倒是沒有什么遺憾了,只是你從小修道,本來不該有太多俗事紛擾,但是天恩和天頌還小,我們不在了之后,在這里只有你這個哥哥了。所以我們夫妻商量了之后,想讓你帶著天恩和天頌,去當年的陳家和李家,認一認祖宗親人,告訴他們,我們這倆個不孝子孫已經不在了?!闭f到這里陳長青想到了往事有點悲傷,雖然不后悔當年的決定,但是遠離家鄉(xiāng)親人這么多年,難免思念。
陳天賜聽了陳長青這話,意思是去認親之后想讓陳天恩和陳天頌留在親人那里了。這樣是為了他考慮,畢竟修道者一心向道不說,縱然道派不同道義不同,也沒有說帶著妹妹和弟弟一起修道的。
陳長青和陳李氏覺得家里人至少不會怪罪陳天恩和陳天頌,認親之后知道具體情況應該會考慮留下兩個孩子的,畢竟陳天賜才是一個半大少年,怎么會照顧陳天恩和陳天頌兩個孩子長大,至少會看在陳天恩和陳天頌是陳長青和陳李氏的香火傳承的份上吧。至于陳天恩和陳天頌的想法,換了環(huán)境和新認識的親人固然會不適應,但是習慣就好了,另外私心也是不希望兩個孩子就留在這偏僻的村里孤獨的長大,到時候身邊有了親人們,還會有新的同伴。
接著陳長青就把準備好的信拿給陳天賜,這里面是給陳家人和李家人寫的信,還有給陳長青當年兩個摯友和陳李氏當年的閨中密友寫的信,除了一敘舊日親情和友情,說說這些年來的事情,也是以防萬一需要幫助的時候,請朋友們看在昔日的情份上幫幫忙,也是考慮的很周到了。
陳天賜接過信,陳長青又起身拿了一個小包袱出來。小包袱里面是一些銀錢和一個小盒子,看到小盒子陳李氏臉上露出了懷念的表情。
原來這個古樸的小盒子里裝著半粒丹藥,是當年陳李氏從李家?guī)С鰜淼?。這丹藥是當年的一位道長,也是當今的國師所煉制的,可以固氣補元,延年益壽,數量極少,極為珍貴,當年的李家也只有一顆,后來因為一些原因用掉了半顆,剩下半顆一直珍藏著。
陳天賜看到這丹藥,里面蘊藏著大量的靈氣,看著陳長青,想說什么,陳長青就笑著搖了搖頭,“天賜,不必說了,半顆丹藥只能一人服用,就算吃了也撐不了多長時間的,沒有這個必要了,你拿著,萬一需要用到的時候用吧,這丹藥是屬于你的,畢竟當年的半顆是你用掉的。”
陳天賜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吃了半顆丹藥,但是陳長青是不會騙他的,只好一邊想著一邊收起了盒子。而那些銀錢加在一起也就二百兩左右,并不算多卻也是現在陳家的全部家產了。
陳天賜收起了銀錢,手上拿著信和那個小盒子,坐在那里任由陳長青和陳李氏看著。陳長青和陳李氏看著長大的陳天賜,想起了當年撿到陳天賜的情景,以及后來發(fā)生的一些事,懷念了一會兒又和陳天賜說了一些話,就讓陳天賜去叫陳天恩和陳天頌過來。
陳天賜知道這是最后交代后事了,閉了閉眼站起來,朝著陳長青和陳李氏跪下,磕了三個響頭,才在陳長青和陳李氏不舍的目光下出去了。
陳天恩和陳天頌早上起來,本來要直接去找爹娘,不過被陳天賜說了李大叔和李大娘來了,就先回房間等著,直到陳天賜過來叫他們,才帶著一點不安的心情,兩個人小跑著到了陳長青臥房。
進了臥房,看到穿好衣服坐著的陳長青和陳李氏,陳天恩和陳天頌以為已經沒事了,開心的撲到陳長青和陳李氏的懷里,正要撒嬌,又看到陳長青和陳李氏看他們的神情和平時不太一樣,一時安靜下來沒說話。
陳長青和陳李氏慈愛的摸了摸陳天恩和陳天頌的頭和臉,又拉著他們站好,上下看了看,才在陳天恩和陳天頌忐忑的心情下開口“天恩和天頌今年六歲了,是小大人了,會自己照顧自己了嗎?”
陳天恩和陳天頌第一反應是點頭,“我會自己穿衣服,自己吃飯,自己看書寫字”兩個人爭著說道。
陳長青和陳李氏就笑著點點頭,“那以后爹和娘不在了,你們也要好好照顧自己,好好長大,聽哥哥的話,聽將來見到的叔叔、嬸嬸、舅舅和舅媽那些長輩的話,好嗎?”
這句話信息量有點大,陳天恩和陳天頌聽著一串見沒見過的親人名稱,愣了一下反應過來開頭那句爹娘不在了,一邊哭了一邊搖頭說不要什么長輩,只要爹和娘。
陳天賜就在外面,聽到陳天恩和陳天頌的哭聲,知道這個時候終歸是來了。
陳長青和陳李氏一邊安慰著陳天恩和陳天頌,又交代了許多事,陳天恩和陳天頌聽了不知道記下了多少,只是沉浸在會失去爹娘的悲傷和無助之中,一直哭著,一邊拉著爹娘的手一邊搖頭,漸漸的哭得淚流滿面,撲在陳長青和陳李氏懷里。
陳長青和陳李氏抱著陳天恩和陳天頌,眼睛也濕了,縱然做好了心理準備,還是難免舍不得。安排了這么多事,陳長青和陳李氏又感覺身體沒力氣了,只好給陳天恩和陳天頌擦了擦眼淚,喚了陳天賜進來,讓陳天賜先帶他們回房間。
陳天恩和陳天頌不想走,陳天賜看出陳長青和陳李氏撐不住了,一邊說著爹娘需要休息了,一邊拉著陳天恩和陳天頌走了。
拉著陳天恩和陳天頌進了陳天恩的房間,陳天恩和陳天頌反應過來,拉著陳天賜問爹娘說的話是什么意思。突然發(fā)生的打擊兩個小孩子一臉無措,拉著陳天賜像拉著救命稻草。然而陳天賜也沒有辦法,只是一邊抱了抱陳天恩和陳天頌,一邊說著讓他們聽爹娘的話。
抱了一會兒,陳天恩和陳天頌哭累了睡著了,陳天賜就把他們抱上床,也不計較陳天頌沒有回自己的房間了,給他們蓋好被子,小心關上房門出來。
這個時候將近中午了,陳天賜想著過得一時是一時,就去做了肉粥,給陳長青和陳李氏吃了,剩下的溫著,留著給醒來的陳天恩和陳天頌吃。
到了午后,陳天恩和陳天頌醒來了,在隔壁的陳天賜聽到動靜,讓他們在房間里呆著,自己去拿了肉粥來。陳天恩和陳天頌心里記掛著陳長青和陳李氏,不想吃東西,陳天賜勸了吃東西才有力氣照顧爹娘,陳天恩和陳天頌才各吃了一碗。
吃完了之后陳天恩和陳天頌就想去看爹娘,陳天賜攔住了,說剛才去看過,陳長青和陳李氏在休息,先不要去打擾他們,等晚點再一起過去。
其實陳天賜看今天陳長青和陳李氏的狀態(tài),知道他們已經做好了準備,現在又安排好了后事,沒有了牽掛,離開的日子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了,雖然不想讓陳天恩和陳天頌看見他們最后的樣子,可是這是不可能避免的,看著心情低落的陳天恩和陳天頌,陳天賜心里也跟著沉重起來。
過了一個時辰左右,天就開始暗了下來,今天天黑的特別早,好像知道今天對有些人來說是個黑暗的日子。陳天賜帶著陳天恩和陳天頌來到了陳長青和陳李氏的臥房,站住了一下,才推開房門進去。
陳長青和陳李氏并肩躺著,剛才被陳天恩和陳天頌弄亂的衣服整理的干凈整齊,頭發(fā)也重新綰好,臉上帶著微笑,牽著手,已經安詳的走了。陳天賜先走過去探了探他們的呼吸,然后回頭悲哀的看著陳天恩和陳天頌,陳天恩和陳天頌趴在床邊放聲大哭起來,嘴里順喊著“爹、娘”,幼子失枯的聲音聲聲泣血,讓人不忍聽。
恍惚中陳天賜似乎感覺到陳長青和陳李氏的靈魂就站在旁邊,看著大哭的陳天恩和陳天頌搖頭,又看了一眼自己,然后兩道靈魂就向外飛走了。
呆呆的朝著外面看了一會兒,從悲傷之中定下心來,陳天賜想著該怎么給陳長青和陳李氏辦后事,這個時候李大叔帶著李大娘,還有李鐵柱一起來了,大門沒栓上,又聽見隱約的哭聲,李家三人就直接奔臥房來了。
進來看到這個樣子,知道陳長青夫妻已經走了,李家三人一臉悲傷,又記掛著陳長青夫妻的交代,開始接過陳家的主動權,安排著各種喪事相關事宜,由李大娘給陳天賜他們換上剛置辦好的戴孝的衣物,教他們怎么行喪禮那些,李大叔則是和李鐵柱開始布置靈堂,然后開始置辦喪事用的東西。
由于陳長青和陳李氏主動換好了入斂的衣服,倒是省去了陳天賜很多尷尬,等到棺材來了,由陳天賜抱著陳長青和陳李氏放入棺材里。接下來又忙碌了一番之后,在改造成靈堂的廂房里,陳天賜帶著陳天恩和陳天頌,一身白色,頭上綁著白布條,跪著開始燒起了紙錢。那邊陳家大門開著,燈籠都換上白色的,接著李鐵柱回家叫了兄弟朋友幾個,分別去通知里正和村里的人。
陸續(xù)進進出出的人和東西,一場喪事該有的東西在李家?guī)兹说牟俪窒露嫉轿涣?,陳天賜知道李大叔先前得了陳長青的請求,早就先做好的準備,所以一切事宜都安心交給李大叔操辦,自己就負責帶著陳天恩和陳天頌就好了,而陳天恩和陳天頌一邊跪著一邊哭著,早堅持不住一邊靠在陳天賜身上了。
所有事情都辦好了,李家?guī)兹讼冉o陳長青和陳李氏上香,讓他們安心的走,交代的事一定會給他們辦好的。接下來,接到消息的里正和村民都陸續(xù)來了。
接到消息的時候里正和村民們都很吃驚,好好的人幾天前才見到,這突然說沒了就沒了,可是命數這種事從來都不好說的,也是見過有的人白天還好好的,夜里就沒了的。只好一邊驚訝一邊悲傷,前來拜祭了。
里正來了之后看到是李大叔一家在操辦喪事,跟李大叔了解了事情經過,知道陳長青的交代,感慨陳長青為村里教書育人這么多人,臨了還記掛著村里的學生們,真是一位讓人不得不尊敬的好先生。里下當下表示會尊重陳長青的遺愿,好好用好陳家這座宅子,讓它繼續(xù)“教書育人”。
喪事的規(guī)矩一般是停靈三到七日,陳長青之前交代過要簡辦,所以在停靈三天,接受了全村人和聞訊趕來的,陳長青昔日學生們及其相關朋友們的拜祭之后,陳長青和陳李氏就進行了火化。這也是陳長青和陳李氏交代的,因為在村里生活了半輩子,選擇火化之后,大部分的骨灰就葬在村里,取一小部分由陳天賜帶上,帶到陳家,希望能葬在陳家祖墳里落葉歸根。
辦完了一切事宜,陳天恩和陳天頌都瘦了不少,本來圓潤的小臉都凹了下去,臉色還好但是一臉怏怏的,還有點呆呆的,好像還沒反應過來。
陳天賜本來就清瘦倒是沒太大變化,只是看著比之前還安靜許多。李大叔已經給陳天賜他們準備好了路上的物資,只是還是擔心大冬天的一個半大孩子帶著兩個小孩子出遠門,還想再勸勸陳天賜再考慮一下。
陳天賜知道陳長青和陳李氏是讓他們辦完喪事就走的,也記掛著要早日完成陳長青和陳李氏最后的遺愿,就謝過了李大叔的好意,決定還是等今天好好休息之后,明天早上就開始出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