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一條奔流而下的溪水一路往上,這路黃沙鋪成,寬可兩車并過,周圍樹木蔥蘢,溪水嘩啦作響,環(huán)境甚是宜人,越往前走遇到的山民行人越多,來去匆匆,不時有人乘馬而過。
這邙山書院坐落于邙山半山腰,背山面水,依山而建,幾條大溪從山上奔涌而下,在邙山書院附近寬闊平整處匯成一條安靜的大河緩緩流過,經(jīng)過十幾年精心經(jīng)營,這邙山書院已成里三層外三層的偌大宅院,甚是齊整。
這書院大門白墻一排黑門,古木匾額書寫“邙山書院”,古樸大氣。
三人到得書院大門口,門口側(cè)面有一小門,有白衣白衫的邙山弟子出來問了情況,便領(lǐng)著進入小門,先報上姓名籍貫和來歷,做了備案,等著通知參加入院普考。
普考當日,一群十歲至十四歲不等的孩子跟著一個下人進的側(cè)面小門,在一小院內(nèi)候著。
書院李班頭領(lǐng)著幾個班頭、老媽媽進行普考。
這李班頭,身量不高,十分精瘦,慈眉善目,說話聲量不高但聲音柔和,甚是平易近人。
李班頭看著眼前這些孩子甚是難過,這些破衣爛衫、蓬頭垢面的孩子都是流離失所、無家可歸之人,也都是經(jīng)歷重重磨難來到邙山的,之前從未有過這么多孩子來投奔書院,感嘆天下百姓之苦。
邙山書院選拔院規(guī)嚴格,參加普選的孤兒要優(yōu)勝劣汰,合格者入院學習,不合格者或留下做下人或自行離去。
般如極為擔心般若,般若一直體弱多病,再加一路驚嚇變得寡言少語,除了般如誰都不肯信任。
男女孤兒分到兩處,李班頭和趙媽媽分別檢查身體,首先確保健康正常。再由另外兩個班頭談話問答,看其智商和反應能力,最后測看品行態(tài)度。
般如每項都很快過關(guān),而對于般若,兩個班頭猶豫不決。急的般如不得了,跪下求兩位班頭,言道妹妹自小聰慧,讀書過目不忘,只是逃難中受了驚嚇。
兩個班頭似乎不信,般如忙讓般若背書,般若卻低著頭緊張的不知所措。
幾個班頭圍攏過來,看著這個奇怪的孩子,正待放棄時,般若輕輕背誦《黍黎》:彼黍離離,彼稷之苗。行邁靡靡,中心搖搖。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般若入選。
李班頭摸摸般若的頭,“不要怕,以后這里就是你的家了?!?p> 這邙山書院以習武為主,上下等級森嚴,自上而下分為掌門人、掌門夫人;四大護長;六大護院;八大班頭等四大層級。四大護長中又有總護長,總護長配一名總院執(zhí)事,協(xié)助管理書院總體日常事務。
般如清露等一眾入選的孤兒跟著李班頭走進一處寬大宅院,院中陳列著刀槍劍戟等各種兵器,孤兒們甚是好奇,嘰嘰喳喳地說議論。幾個班頭、老媽媽和下人們站在屋檐下。李班頭先是介紹了這里的規(guī)矩,然后介紹入院儀式、注意事項。
幾個老媽媽過來將他們按照高矮個頭分成三隊,帶去沐浴更衣。一天下來,十幾個孤兒都被收拾的干凈利落,著統(tǒng)一的白色衣衫。李班頭笑著說:“哎呀,看看跟進來時大不一樣了啊,都有了小姐公子的模樣,不錯不錯。”
孩子們笑起來。般若也笑了。
翌日,行入院拜師大禮,院門口大鐘響起,孩子們在李班頭、眾師傅的帶領(lǐng)下,排著隊進入書院正堂。
這書院正堂高大肅穆,中間雕刻著一劍一書,頂處一巨大牌匾:匡正天下,四個大字鎏金發(fā)亮。
掌門人齊正先端坐于上,這齊正先國字臉臥蠶眉,氣質(zhì)沉穩(wěn),旁側(cè)一中年女子站立于旁,這夫人正是江湖人稱如意圣手的齊夫人,這齊夫人雖然看上去已到中年,但尚有風姿,鳳眼蔥鼻,干凈爽利。下手站立一十五六歲少年,這少年正是酒樓上的長眼睛少年清風,書院未來掌門人,兩邊分別列坐四大護長,八大護院,十二侍衛(wèi)站立于后,學院眾班頭、師傅和一干眾師兄弟姐妹側(cè)立于兩邊,氣氛肅穆,有股隱隱的冷氣。
般若個子小走在后面,看不太清前面,跟著眾弟子跪下。
“你們既然已經(jīng)進入書院,從今以后就是邙山書院的弟子,要謹遵院規(guī),忠于掌門,聽從師命,與書院生死榮辱與共。你們都聽明白了嗎?”為首的趙護長面如重棗,聲如洪鐘。
“聽明白了。忠于掌門,聽從師命,與書院生死榮辱與共!”眾孤兒齊聲答道。
“好,行拜師門禮!”聲落,重號響起,響徹群山。
眾孤兒伸出左手,刺破,滴血,混入水中,喝下,然后逐個到師父面前,跪拜上香。行三拜六叩大禮,叫師父師母。
輪到般若時,般若看著大殿上一眾人等甚是肅穆,冷氣森森的,只覺得頭皮發(fā)麻,手腳冰涼,甚是緊張,一張小臉煞白,心里吊吊著,機械地行完大禮,便是上前插香。
這香是三支大香,比普通寺院里的用香高大,般若本就手腳不是很利落,加上緊張,插香時,香頭一歪,正落在虎口上,般若強忍住沒叫出聲,但還是眾目睽睽下掉下眼淚來。
眾人不禁搖頭,清風看著這個燙手的小女孩有些面熟,猛然想起就是吃饅頭的那個小女孩,現(xiàn)在這個小女孩收拾利落,模樣倒看著順眼了許多,看著她眼淚婆娑的,心里有些不忍,暗暗替她擔憂。般若三拜六叩倒還齊整,一看應該也是大家門戶里出來的,李班頭緊張的擦擦汗。
行禮結(jié)束,眾人退下,清風從般若身邊經(jīng)過,掃了一眼般若的手,般若早把手縮在袖口里,一副做錯事的樣子跟在眾弟子后面低頭走了出去。
齊夫人看著眾人散去,心里甚是不快,
“這么多年來還第一次遇到大禮上被燙到的事情,真是晦氣!這么笨的丫頭怎么進來的?”
“算了,認了師父就是弟子,一個小孩子緊張總是有的,不要多想。”齊掌門心里也有點不是特別舒坦。
李班頭走進來向掌門賠罪,“這孩子跟著她姐姐一起考來的,手腳是不大利落,但是這孩子挺聰明的,識文斷字,《詩經(jīng)》都能背下來,這樣的孩子這些年也沒遇到過?!崩畎囝^解釋道。
“看來也是書香門第家落了難的,舉止也是大方得體的,有長處就行,不要為難她,好好調(diào)教。”齊掌門吩咐道。
“這些年看,這些孩子里偏文的一般都花花腸子多,這小丫頭啊,我看以后不知會怎么樣呢?!饼R夫人不屑地說道。
“算了,學文學武以后再說。”齊掌門生怕齊夫人再翻出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趕快走出門去。
杏林苑。
般如查看般若的手,白凈的小手虎口被燙了好大一個血泡,甚是心疼。
書院大夫風婆婆先是挑了血泡,又拿來藥膏幫她涂上,笑瞇瞇地說道,“瞧這小手嫩的,不用怕,用我的藥,保準你好!一點印也不會留?!卑闳缰x過風婆婆,風婆婆看般若柔柔弱弱的,便拉過手腕號了號脈象,嘆口氣道,
“你這孩子沒有學武的命啊。我給你拿些藥來,慢慢調(diào)著看吧?!?p> “婆婆,我妹妹怎么啦?她從小體弱的,吃過很多藥。”般如以為妹妹有什么大病,著急地問道。
“沒什么,就是身體底子薄,不是練武的苗子?!逼牌耪f道。
“真是可惜,到這里誰不練武啊,沒事,以后我和你姐姐保護你!”清露得意道,“我爺爺說過,我是天生練武的好身板。”
般如甚是為般若擔心,般若卻并無失落,她本就不喜歡刀槍棍棒的,原來還有些擔心要夏練三伏,冬練三九,現(xiàn)在身子不允許心里踏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