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長的順眼 不丑
游湖一事,各懷心思,一頓飯吃出來不同的味來。
吃飽后,蘇小小打了一個飽嗝,趴在桌上睡著了。綠意因為暈船,沒有跟來的緣故,少不得蘇澈親力親為照顧她,但是因為昨日一場鬧劇,白理事‘賊心’暴露,索性他也豁的出去,臉皮似銅墻鐵壁,刀劍不入。
在蘇澈的眼皮子底下,解下自己的大氅,輕手輕腳蓋在蘇小小身上,末了,還怕沒蓋嚴實,周圍還仔細替她壓了壓邊角,也防止大氅因為太重而自行滑落下來。
蘇澈望著白理事一系列匪夷所思的動作過后,走到他身邊,一把奪走白理事的大氅,改為自己的斗篷,也學白理事的樣子,替蘇小小遮擋嚴實,以免斗篷滑落。
臨末,一手將大氅推到白理事眼前,言辭懇切,“你大病初愈,還是不要再受涼了,小小用我的就可以?!?p> “那也好?!卑桌硎乱矝]有推脫,徑直取過自己的大氅,重新披上。
音落,兩人無言以對。
不稍一刻,白理事率先輕笑一聲,打破這份尷尬的氣氛,“還沒有好好領略蘇州水鄉(xiāng)的大好風景,我去船前瞧一瞧?!痹掝}一轉,“子許兄,一起嗎?”
確保白理事沒有和蘇小小待在同一個空間內,蘇澈無所謂,對于那什么風景不甚在意。
不過,他還是略微頷首應下,“去外面陪你走一走吧?!彼€是不放心白理事一個大病初愈的人獨自站在外面,要是突然像上次一樣,他上哪找一個這么大的兒子賠給白伯父。
聞言,白理事擒著一絲淺笑,目光略微掃過蘇小小安詳入睡后的模樣,轉身,朝船頭走去,蘇澈緊跟其后。
一到船頭,一股秋風掃落葉般打著旋從白理事的頭頂擦過一片楓葉,楓葉飄飄然,緩緩的落到蘇澈的腳底下,被他彎腰撿起來,透著曦光,凝視著這一片紅的過火的天。
前面,白理事突然輕喚了他一聲,“子許,你看那是什么?”
蘇澈依著白理事指的方向瞧去,見懸在他們頭頂?shù)奶焐?,一排排整齊劃一的大雁,有的呈人字形,有的呈‘三’字形,有的像兩條平行線,掠過他們頭頂上方藍藍的天空,噗嗤噗嗤那一對長翅,迫不及待的往北方飛去。
這些整齊北飛的大雁讓蘇澈想起他與白理事都還只有十四五歲的時候,剛剛在太醫(yī)院學醫(yī),小有成績后,臨危受命,被派去了北邊邊境,抵抗瘟疫的那一次。
也是想今天這樣的天氣,晴空萬里,一覽無遺,偶爾有成群結隊的大雁的懸在他們頭頂展翅飛翔。
因為那一年,邊境突然爆發(fā)瘟疫,軍中守城的將領死傷無數(shù),皇上便緊急調出所有研習醫(yī)術的學子們,從中挑選出一批人,前往北方邊境支援醫(yī)師。
說是挑選,當今皇上也沒有強壓于人,他知道這些太醫(yī)院的學子里面,大多數(shù)都是皇親貴胄嫡子或是獨苗,瘟疫面前,更不能讓這些人寒了心,便招示皇榜,寫出一段流傳至今的佳言。
“山河依舊,風雨遙遙,瀟瀟雨歇。
邊城寒子,壯懷激烈。
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寄明月。
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英雄何在,朕期少年?!?p> 皇榜之意,再明顯不過,舉國之下,當真就冒出來許多能人異士,為了皇上的一句‘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此等壯闊的胸襟,折服了許多膽小怕死,無能之輩。
而蘇澈和白理事就在派去北方邊境的支援隊伍里相識,起初兩人不過互相看得順眼,覺得對方長的還挺像個人樣,約莫人品是信得過,一路也有個照應。
秉著這般‘在外靠朋友’的奇怪想法,當真一路磕磕碰碰走到如今。
一晃三個月過去,瘟疫大抵是銷聲匿跡了,他們又被召回了京城。
一回到京城,彼此才互通身份,交換了信物,約做一起賽馬踏青游山玩水,本以為兩人只是點頭之交,沒想到還生出一股子不一樣的情誼出來。
白理事幼時性子古怪的很,若非是蘇澈這樣好相與的,大抵其他人是受不了他的陰陽怪氣。
約莫是從小就被其父親關在太醫(yī)院的緣故,與人接觸的少。
那一次,他是偷偷跑出來的,還竟然是跑去支援塞北邊事,聽白理事自己所說。
他突然沒了蹤影,嚇得白伯父病了足足半個月。
直到被皇上召回,他又突然回來了。回來就挨了一頓白伯父的毒打,那是白伯父平生第一次動手打他,還是皮肉開花,血流不止的那種,又嚇得白伯母哇哇大叫,哭著哀求著白伯父住手,再打下去白理事就沒命了。
只記得當時白理事說起此事的時候,依舊是笑的沒心沒肺,絲毫不在意的又繼續(xù)說,“那一次挨打后,我老實許多,因為實在沒命蹦跶?!?p> 竟是白伯父將他打的只剩下半條命!
至此,蘇澈算是對白理事此人‘胡來’的名頭找到了緣由。
隨著年紀的遞增,白理事干的樁樁件件都是可以記錄在史冊的大事,此大事,確是褒義,真真件件是為民為國的好事。
白理事在醫(yī)術上的造詣十分的驚人。
少年時閑來無事,總是獨自進了太醫(yī)院的藏書閣中,一看就是一天的書。
聽說那整整一閣子的醫(yī)書,太醫(yī)院的那些老師看了一輩子,也沒有將那些醫(yī)書看完,參透。白理事僅僅是用了三年,便看完了藏書閣所有的醫(yī)書,并且研制出了獨門獨派的‘金線探脈’法,一摸一個準,而且配藥精準,從未出過差錯。
如此,白理事‘太醫(yī)院少年天才醫(yī)師’的名頭算是一脈定乾坤,定下來了。
許多達官貴人一擲千金都想請白理事去看診,起初,白理事不看佛面,也看銀子面上,一一答應下,倒也賺了不少錢,還開了幾家白氏的藥館。
不過好景不長……
白理事身上那一股子的病氣,隔著十丈遠,明眼人定睛一瞧,也看出他身體出了問題罷!哪還敢花錢找他就診。
一個學醫(yī)的人連自己的病都醫(yī)治不好,這妥妥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太醫(yī)院少年天才醫(yī)師’的招牌一砸,白府門口往常擁擠的街道都冷清許多,白理事得了清凈,也將藥館一關,整日沒事就是逗一逗蛐蛐,遛一遛鳥,用他的話說就是,“提前體驗一番老了以后的日子?!?p> 說歸說,笑歸笑。
蘇澈聽聞他在京城出了變故,撂下手頭的活計,只身前來探望他,蘇澈在京城待了半個月有余,隨后與白理事合計前往蘇州城,權當給他散散心。
這才有了白理事出現(xiàn)在‘太平院’的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