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圓,我從來沒想過拋棄你,只是我沒想到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
年關(guān)將近,阿婆的身子漸漸不好了,年輕時落下的病根又一一作痛起來,加上鋪子里各種勞累所積,讓人心疼。阿公心里著急,夜夜警惕地守在阿婆身邊。
阿婆笑他,你如今也照顧起來我了,想年輕的時候我天天伺候你,給你洗衣服端茶倒水,現(xiàn)在看來也算沒白忙活這一輩子…就一個遺憾,只生了這一個丫頭,給你們老黃家斷了后…
阿公臉上微笑,眼里有霧,他說,“人活一輩子,不過講究個過程,我即能與你白頭,也算知足了。至于女兒,那是她的命,也是我們的命,無需多慮了…鋪子最近盤出去吧,你要走了,我也去陪你…”
兩個垂暮的老人如同走了很長的路,如今終于可以卸下重?fù)?dān),商量著如何去面對結(jié)束了。
惟愿與君歸,白首不相離…
阿圓和阿滿在門后聽著,已然潸然淚下了。她曾注意觀察過她的阿公阿婆,原來不經(jīng)意間這兩位硬朗的老人,早已老了…
大年那天阿婆身子好了些,只是一直在吃中藥,兩個孩子幫忙做起了年夜飯,阿公燒著灶鍋,阿婆在旁邊指揮著。
嘻嘻鬧鬧,邊做邊玩,也算完成了。大年夜,云晨隔著手機(jī)和阿圓拜年,他們跨著山河,隔著南北。
他聲音沉沉地說,“阿圓,BJ又下雪了,只是你不在,我很想你…很多話我沒跟你說過,我以為你都明白,我說過娶你,早就定了你,一輩子不會變,你可不要喜歡別人了…”
阿圓緊緊握住手機(jī),輕輕開口,“阿晨,我不過一女子,如世上千千萬萬俗人一般,只想開個小店,養(yǎng)只小橘貓,與你過朝九晚五的日子,只要有你就行…”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負(fù)相思意…
煙花四起,另一邊阿滿無聲的坐在石階上,臉上映襯著忽明忽暗。
過完元宵節(jié),兩人收拾好行李,與兩位老人告別。
阿公阿婆站在門口望著他們離開,眼里的淚怎么也不肯讓他們看見,揮著手讓他們快走。
望著這兩位老人,湘鎮(zhèn)的水,湘鎮(zhèn)的瓦房,一切都不變。只是,歲月催人老,總不肯停下來讓人歇歇腳。阿圓想,我還沒仔細(xì)看過他們的樣子,他們就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老去了…
她抓緊行李袋,心里很不安,總覺得這是最后一次見面的場景。就想回去抱抱他們,想告訴她的阿公阿婆,我不走了,我陪著你們,我給你們養(yǎng)老…
眼看就要崩潰大哭,阿滿側(cè)手抱住她轉(zhuǎn)身就走,不讓她回頭。
他說,阿圓,人總要長大,去冒險,去奇遇,去過自己的生活,你只要堅強(qiáng)只要好好長大,阿公阿婆就放心了…
…
BJ,云晨擔(dān)任鼓手,不好抽身,那邊樂隊排練好,就要離開去接阿圓,吳晗攔住他說,我送你。
云晨撥開她道,“不用,我有車?!鞭D(zhuǎn)身離開。
吳晗氣的臉色扭曲,吉他手從后面拍拍她的肩語重心長的道,“小晗啊,作為主唱,咱還是好好練練你那段rap吧,看你今天心思沒在這啊。我說你就別再想著云晨了,天涯何處無芳草,哦不,何處無美男…再說人家都有了小女朋友了…”
吳晗瞪他,冷笑道,“不試試怎么知道~”
轉(zhuǎn)身快步跟了上去。
阿滿拎著大包小包等在門口,阿圓從廁所走出來。阿滿笑道,“怎么云晨這小子還遲到,我跟你說你以后可不能慣著他…”
云晨氣喘吁吁的跑來聽到,從后面拍阿滿的肩膀,嚇了他一跳,面無表情地說,“你知道背后嚼舌根的人都容易長痔瘡嗎?”
阿滿驚了一跳,氣的去揪云晨頭發(fā),阿圓笑著看兩人打鬧。
突然一個人影閃入。吳晗,她想,怎么又是她。
吳晗笑到,故作媚態(tài)把胳膊搭在云晨肩膀上,云晨立馬推開她,去看阿圓,阿圓沒什么表情。
云晨道,“你怎么來了,我說了我有車不需要別人來送?!?p> 吳晗笑,“我怎么能是別人呢,阿晨,這幾年可是我陪著你呢?!?p> 她看向阿圓,“你就是阿圓吧,你是云晨朋友,我們以后就是朋友了。”
阿圓心里生氣,我跟你不熟,卻又不好當(dāng)面發(fā)作,只道了聲好。
轉(zhuǎn)身往外走,她想,“阿圓啊阿圓,你這么普通,如何能與別人搶的過云晨呢…”
到了學(xué)校,云晨幫他們提行李,到宿舍樓下他們進(jìn)不去,吳晗卻主動幫忙,阿圓看向她,好啊。
云晨拽住她,吳晗笑,“怎么怕我吃了你小女朋友不成?”
阿圓拎著行李轉(zhuǎn)身向身后的兩個男孩,“你們先回去吧,剛開學(xué)都挺忙的,有空再聯(lián)系?!?p> 兩人看著她們進(jìn)了宿舍樓,阿滿才轉(zhuǎn)頭問“云晨你到底在搞什么,你難道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我知道,”云晨打斷他,疲倦道,“我已經(jīng)同她說過了,只是現(xiàn)在還不能斷,她其實并沒有你們看到的那么凌俐…你知道我為什么帶她進(jìn)樂隊嗎?”
阿滿愣住疑惑道,“為什么?”
云晨笑了,“你果然不記得了…那年我住院,你還記得我旁邊床位的那個女孩嗎,他父母都在車禍中死去了,沒人愿意照顧她…”
阿滿想了想,“我想起來了,她感染了非典,在你鄰床,每天夜里偷偷哭的那個女孩…”
云晨若有所思道,“她說她想活著,想出去看看世界,對得起她父母把她壓在身下的自己喪命…”
他說,“我想幫她,她并不壞,找個時間,我跟她好好聊聊?!?p> 阿滿想,果然人的緣分,都是注定好的,想云晨這個男孩,心好人好,誰碰上了不喜歡呢?
這邊吳晗跟著阿圓爬著樓梯,喊到,“喂,你在幾樓啊,這都爬了四層了?!?p> 阿圓笑,“我在六層,我還以為你會等到宿舍門口才說話,你到底想跟我說什么呢?”
吳晗看向她,冷哼了聲,“都是女人,你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阿圓還是笑,“抱歉,我沒有亂猜別人心思的習(xí)慣,你直說就好了。”
吳晗看了她一會開口,“你知道我喜歡云晨,如果你不喜歡他就放開他把他給我,怎么樣?”
阿圓笑得更濃了,“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歡他,你那里來的自信?”
吳晗愣了愣,“你喜歡他,呵,我可從來沒見過你去找他,他發(fā)燒胃痛不舒服的時候可都是我去給他送藥,你喜歡他…”
阿圓只覺心里鈍痛,就是這種感覺,這段時間很久沒有這樣難過了,輕聲說,“他什么時候發(fā)燒胃痛…”
吳晗似乎愣了,她沒想到這個女孩會這么難過,隨即道,“你別這副表情,被云晨知道了我又該…算了,我們們約個時間聊聊吧?!?p> …
晚上涼風(fēng)吹來,宿舍人都已睡了,她靠在陽臺旁,突然就想發(fā)泄一下,云晨啊,你怎么這么混蛋…
一陣稀疏的聲音,孟璐從后面走過來,站在她旁邊,點上一支煙,也不說話。
阿圓看她,眼里也是有悲傷的女孩,此刻,仿佛有了共鳴。
她問,“還有嗎,給我一支。”
孟璐看她,似乎有點不可置信。阿圓笑,“我心里很難受,聽說香煙里有尼古丁,可以緩解人的疲勞和焦慮?!?p> 孟璐也笑,順手掏出煙放她嘴里說,“我真沒想到,他對你這么好,你也會傷心?…你會吸煙嗎?你吸一口慢慢吐出來,聞聞味道,不至于吸進(jìn)肺里,也不至于上癮?!?p> 阿圓學(xué)著樣子,看著她,這個女孩子果然是不一樣的,當(dāng)一群人達(dá)成一致,獨特變成了異類,果然從來如此,便對么?
阿圓笑著望向姹紫嫣紅的高樓大廈開口,“你知道嗎,我是個小鎮(zhèn)里的孩子,我跟云晨六歲就認(rèn)識,那時他像只小貓,乖乖的。我以為人相處久了就不會分開,所以我保護(hù)他讓他依賴我,我以為這樣他就離不開我,我太自私了,因為我害怕一個人。其實我也只有這些…后來他走了。我又想,世上哪有長情人,哪有人會等另一個人三四年呢,又不是拍電影…我來到這個陌生的城市,覺得一切都充滿了敵意,我只能像只受傷的貓一樣處處謹(jǐn)慎。這里終究不是我的歸宿,我終于理解了云晨當(dāng)年的感覺…現(xiàn)在他回來了,像只美麗的鳳凰,又回到他熟悉的地方來了,我怎么辦,我沒有阿媽,阿爸也有新的家,我怕我…我不知道啊…”
阿圓捂住臉,單薄的身子如零落的樹葉,孟璐抱住她,輕聲安慰,“林圓,我明白,好好哭吧,好孩子,沒有人會拋棄你的。”
夜晚那么長,連星星都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