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離亂
一夜過后，乙二心中產(chǎn)生了一些連他自己都深知荒謬的念頭，對于魔族人而言這個念頭異乎尋常，甚至大逆不道，而他此刻迫切想要的就是將這個念頭告訴泫芳，他想要聽聽她的聲音，想要從她口中聽到自己的胡思亂想屬于人之常情，并非過錯。
乙二走的極快，一路低頭口中念念有詞，似乎兩點連成一線的腳尖才是牽動全身的重心，他根本不去抬頭看路，也不需要去辨認(rèn)方向，這條路上的每一顆石子他都已熟悉的不能再熟。
于是當(dāng)他抬起頭來的下一刻，泫芳家的大門就已經(jīng)洞開在了眼前，那位麗人剛剛將一盆水灑在了石階上，同時也看到了匆匆趕來的乙二。
“這么早？又是數(shù)著腳步來的？還是覺得你沒有數(shù)錯對吧?！?p> 乙二點了點頭，走上前去一把牽起她軟若無骨的掌心，將泫芳從家門口拉了出來，走到遠(yuǎn)離家門的一處巷角后才停了下來，長舒一口氣準(zhǔn)備要說些什么。
但乙二嘴還沒張卻聽泫芳先說道：“雖然你來的很早，很急，可還是晚了一步，我已經(jīng)知道了?！?p> “你知道了？”乙二一臉的詫異，只是過了一個晚上她是怎么知道的？心思不免就拐到了金歌魔將那位愛子長顥的身上。
“內(nèi)家伙大晚上的又來你家了？”
泫芳翻了個白眼道：“男人小心眼起來真是可怕，從來不會往好地方想啊。我已經(jīng)知道咱們可能要在銅水川與人族打上一仗，沒想到這么快就有機(jī)會上陣殺敵，這可比斬殺魔物有意思多了。哈……看你一臉吃驚的樣兒，是我爹告訴我的，別看他荒廢了許多年，不出門照樣知天下事，這就是寶刀未老?！?p> 乙二清楚看到泫芳眼中燃起的灼熱，一雙粉拳緊緊攥著表情躍躍欲試，似乎下一刻就會變成一對血淋淋的手掌，因此他難以展露笑顏，沒有表情的說道：“銅水川那里生活的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族，我們以修魔者的身份戮下屠刀，未免有些倚強(qiáng)凌弱吧?！?p> 泫芳不以為意的輕蔑一笑道：“那有什么，對待人族無需任何憐憫之心，銅水川是我們在遙國留下的人族保留地之一，歷來是由傲國與遙國的魔將輪值鎮(zhèn)守，與圈養(yǎng)在柵欄里的牲畜有何區(qū)別？人族喜歡把這些地方稱作飛地，就是愛逞口舌之快，真有本事就讓他們來搶好了。不過也是，自從三十多年前的大戰(zhàn)戰(zhàn)敗后，魔皇便同意了人族的說法，承認(rèn)這些圈起來的土地屬于人族，承認(rèn)飛地一說，但是拒絕人族將其中生活的人遷走，所以說保留地還是保留地只不過是給人族仙空山點面子改了個稱呼而已。戰(zhàn)后這么多年來圍繞這些人族保留地的小仗就從來沒有停過，但凡有需求時人魔兩族總會以此為借口做些文章，碰巧最近這些年一直是金歌魔將在銅水川坐鎮(zhèn)，若不是戒言大君突然薨逝，是不能離開那里的，眼前他留在去來城中的時間不多了，就只能在那里搞事情，將所有人都拖入其中，等到戰(zhàn)斗爆發(fā)后獨善其身的魔將自然就失去了競爭魔冕之位的資格，他兒子昨日那般自鳴得意不就是因為提早知道了一些風(fēng)聲，才來我面前炫耀的嗎？生為修魔者若是不能手刃幾個人族修仙者，豈不是枉費此身?！?p> 泫芳越說越是激動，幾乎可以看見她額頭處的獨角都要顯現(xiàn)而出了，乙二這時才終于意識到原來不一樣的真的就只有他自己，在意這些事情的也真的只有他自己。
“泫芳，我們又不用去爭奪魔冕，何必去操心這些事情呢？如果主公讓我等隨其前去的話，我們再一起前往也不遲，現(xiàn)在先暫時在城中觀望下去，機(jī)會總會有的?！?p> “乙二！你這唯唯諾諾的樣子跟我當(dāng)初剛遇見你的時候完全不一樣了，那時候的你鋒利挺拔，當(dāng)真令人贊嘆，可為什么才一年多你就變成這樣了？修行如逆水行舟不進(jìn)則退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只有你現(xiàn)在不放在眼里，你清不清楚，你我距離真的的鬼武還差多遠(yuǎn)？你知不知道某字有多厲害？我們都還沒有開啟屬于自己的鬼武，就不算是真正的鬼武，這一仗不僅是那些魔將們需要的，也是我們需要的戰(zhàn)斗?！?p> 乙二咬著嘴唇兩頰用力吐字道：“自從遇見了你，我的眼里就只有你了，心中更是想不到其他事情。要我斬殺魔物，哪怕是天魔境界的懸殊差距，我也是眉頭都不皺一下，可是那些人族，普普通通的人族，就與茶花山上那些平平凡凡的魔族茶農(nóng)們一樣，長得一樣，吃的一樣，生活一樣，唯有所見的天空不同，只要我想上一想，竟就不敢下手了，若我們真要戰(zhàn)，便與真正的修仙者一戰(zhàn)，公公正正，方才覺得心中安寧?！?p> 乙二說話的時候已經(jīng)注意到了泫芳的臉色正逐漸轉(zhuǎn)寒，直到他把話說完后那位麗人已經(jīng)面如寒霜，聲音冰冷的說道：“你切莫將這些話說與他人，除了叛徒的罵名你不會再聽到別的聲音?！?p> 乙二垂頭嘆氣道：“泫芳，你殺過人嗎？你想要殺人嗎？那種毫無還手之力，雙目呆滯，哭聲凄厲的老幼婦孺，去銅水川就是做這件事，如要與修仙者廝殺我時刻都有準(zhǔn)備，可到了那里我們就要逼迫人族的修仙者們出戰(zhàn)，如何逼？”
泫芳背過身去向前走了兩步后又停下說道：“乙二！你總是想要別人理解你，可你有沒有理解過別人？你沒有，因為你也是你口中常說的那一類人，自私自利的人。這世上哪有什么心安理得的事情？如果有，那也都只不過是自欺欺人，掩飾的周密罷了。你覺得只有你想要心中安寧嗎？看來你是根本沒想到過我爹是怎么變成的廢人的！一名修魔者！成了廢人活著會比死更殘酷！對我而言人族就是仇人，無論男女老幼所有的人族全部都是我的殺父大仇！魔族，人族，修魔者，修仙者只用頂著名號就是你死我活的仇人，再普通的人族也一樣?！?p> 說罷，泫芳頭也不回的走向家宅，那樣子似乎再看一眼乙二都嫌多。
乙二搖著頭輕聲嘀咕：“是的，你們所有人都是對的，就我是錯的?！?p> 泫芳早已走進(jìn)了門內(nèi)，乙二在外面孤獨徘徊了幾趟正欲離去，卻見泫芳之父海明板著一張臉怒氣沖沖的走了出來，看見乙二的衰樣后反而又怒氣全消的走上前去。
“吵架了？”
乙二搖了搖頭道：“我怎舍得與她吵架，只是在某件事上觀念不合，讓她生了我的氣，討了嫌，也是我活該?！?p> 海明拍了拍乙二的肩膀道：“你快回去吧，你們那里今日怕是也會有事情發(fā)生，最近應(yīng)是不會再有空閑讓你們繼續(xù)打情罵俏花前月下了。其實你小子還是不錯的，你很……善良，可善良這種美德在魔族是一種過于奢侈的幻想，沒有人會擁有真正的善良，如果你真的想要與泫芳有個結(jié)果，必須的首要條件就是強(qiáng)大的實力，而強(qiáng)大的人不可能擁有善良，修魔者不可能擁有善良，我想修仙者也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