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麟禹邪邪地笑道:“那就是說我不睡,你也不能睡咯?”
“?。俊卑⒀┞犓@話,感覺到一陣寒意,心中陡然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吞吞吐吐地道:“是,是,可是,可是?!币粫r找不到其他借口反悔。
岳麟禹見她一臉無奈委屈的表情,便微微一笑道:“好啦,只是開玩笑的。你忙了一天也累了。這里就不用你服侍了,趕快去睡吧。”
“那少主你呢?”
“我再看會兒書,過會兒再睡,你先去睡吧。”說著岳麟禹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其隨意。
阿雪答應了聲,便退了出去。岳麟禹便找出那本《太公兵法》又翻了翻。書中除了原書的內(nèi)容之外,張良也把楚漢戰(zhàn)爭中的一些戰(zhàn)爭寫到了書中的批注中。不過由于張良原本是一個謀士,所以那些批注中還有許多政治和戰(zhàn)略的見解。
岳麟禹翻看了一會兒便覺得有些困倦,剛準備躺下睡覺,隱約中聽到外屋似有哭泣之聲,好奇之下便循聲推門出去查看。
走近那聲音才見到是阿雪躺在被子里抽泣,岳麟禹跪在一邊,俯下身子用絹帕輕輕地拭去她的淚水,溫柔道:“怎么了?為什么哭???”
一低頭卻見阿雪的胸口處雙手捧著一副面具,細看之下便是之前她所戴的那副美女面具,之前見她十分珍重這件物事,心念一動便大概猜出原因。接著道:“是想你母親了?”
阿雪一怔,知道被猜中心事,只能微微點了點頭。岳麟禹心想過年本是應該全家團圓的日子,而她只能留在自己身旁執(zhí)行任務,心中便覺不忍。便道:“正月這幾天也沒什么其他事,你要不回家吧。先不用管什么任務了。”
阿雪一雙妙目望著他,眼神中充滿著感激和哀傷,隨即原本止住的眼淚又滾滾而出。岳麟禹見又觸動她的心事便躺在她身邊,一手支頤,一手又輕輕地幫她拭去淚水,柔聲道:“有什么事可以說給我聽聽么?”
阿雪并不答話。岳麟禹無奈,但也不再說話,只是在一邊靜靜地幫她拭去滴下的淚水。
阿雪見他一直不走,將身子轉向他抽泣道:“少主,時間不早了,你還不去睡覺?”
岳麟禹微微一笑柔聲道:“我的小阿雪不睡,我不敢睡啊?!?p> 阿雪見他用剛才自己的話來回敬自己,一時語塞,但心下頓感一暖,噗嗤一下破涕為笑道:“少主,你是想當我的侍從么?”
岳麟禹便順口接道:“那阿雪主人有什么傷心事,讓我這個侍從幫你排解排解么?”
阿雪見他只是穿了一件小袖,雖說室內(nèi)里有炬燵取暖,但是畢竟是嚴寒季節(jié)。于是便想勻一部分被子給他。
哪知岳麟禹竟知道她的想法,把她的手按住,還順便又幫她裹了裹被子笑道:“你要是不說的話,我就這么一直待下去,要是明天病了,那就是你害的?!卑⒀┯炙尖饬艘粫翰耪f起前因后果。
原來就在阿雪接受此次任務的第二天,百地三太夫將她叫到身邊,并告訴她自己的母親其實六年前便已經(jīng)去世了,并將她母親經(jīng)常戴的那副面具交給她。阿雪原本是一個很克制自己的人,而那天她得知這個消息之后便哭作一團。百地三太夫見狀只能不停的安慰,不停地解釋。
當年阿雪的母親去世的消息其實第一時間便告知了他。當時的阿雪只是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百地三太夫怕小阿雪承受不住這個事實便和村子里知道內(nèi)情的人一起欺騙她,說她母親正在執(zhí)行一個很繁瑣的任務,所以托人讓自己代為照顧小阿雪。
而現(xiàn)在阿雪已經(jīng)成年,又要執(zhí)行可能要花好幾年時間才能完成的任務,所以便將這件事告訴了她,并將她母親最后的遺物交還給她。
可是至于她母親是怎么死的,百地三太夫并沒有告訴她,只是隱約說起是因為任務失敗而被殺的。至于具體她母親接受的是什么任務,而后又葬在哪里這些事,百地三太夫卻是堅決不肯吐露。
所以當初三人在住吉郡的時候,伊勢盛綱說起此事,阿雪便想從他口中探聽此事。哪知伊勢盛綱也不清楚。而今天原本是闔家團圓的日子,而自己卻只能孤零零地一個人。說到這里,阿雪的眼淚又撲簌簌地往下掉。
岳麟禹聽完也是神傷,在心中也想起了他自己的親生父親。他情不自禁地將哭得已經(jīng)成淚人的阿雪擁入懷中,手輕輕地撫摸她的秀發(fā)。而阿雪哭得更加傷心了,只一會兒岳麟禹小袖的衣襟處已經(jīng)濕了一大片。
岳麟禹不再出言安慰,只是任由懷中的小女孩哭泣,這個小女孩就算在外人面前再怎么謙恭有禮,同時也是殺人如麻的殺手;而此時在自己的懷中卻是一個孤苦無依的小女孩。而自己是否能成為那個保護她的人呢?
想到這里他不由得暗暗發(fā)誓,一定要成為細川家乃至幕府中舉足輕重的人,這樣才能夠有足夠力量保護懷中的她不再受到任何傷害。想到此處岳麟禹將阿雪抱得更緊了,用極其輕柔的聲音在她耳邊呢喃道:“以后我會好好保護你,不再讓你受任何欺負?!?p>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岳麟禹發(fā)現(xiàn)懷中的女孩不再哭泣了,低頭一看只見阿雪已經(jīng)睡去,雖然如美玉般的面頰上仍然帶著淚痕,可是卻顯現(xiàn)出兩個淡淡的酒窩,似乎在做一個十分甜蜜的美夢……
雖然細川滿元已經(jīng)通過削減園中用度來想辦法度過今年的財政危機,不過在今年領內(nèi)年貢交付之前,細川家只能依靠商人的關錢和御用商人繳納奉捐的失錢來度日,可是作為僅有的御用商人,吉屋最近繳納失錢的態(tài)度越來越消極,因此這日子過得實在是捉襟見肘。
細川滿元一直苦惱,如果就這么平平靜靜的捱著,確實有可能捱到各國交付年貢,可是這種事情對于轄有幾國的細川家來說幾乎不可能發(fā)生。細川滿元到后來幾乎到了靠祈禱神佛才能勉力維持信念的地步了。
可是似乎神佛對于凡人總有喜歡捉弄的意思:你越是不想發(fā)生的事情,就越是要發(fā)生。就在正月過后沒幾天,便有人報告說丹波國的一些地方爆發(fā)了一揆。而且丹波國守護代香川家依靠自己的軍事實力根本無法撲滅這次一揆,因此向細川滿元尋求支持,請求馬上出兵掃平一揆。
也不知是不是之前細川滿國因為家中的財政問題向下屬的各個領國加派年貢的緣故,這剛剛過完年領內(nèi)的那些百姓便開始組成一揆起來反抗。
這一揆的規(guī)模其實有大有小,之前岳麟禹在住吉郡出手幫三好長之退敵的時候,那個郡守就是因為派兵剿滅一揆才沒來救援。只不過那次一揆規(guī)模較小,一個郡的兵力便能夠鎮(zhèn)壓。而根據(jù)報告丹波國的這次一揆規(guī)模不小,否則現(xiàn)在作為守護代的香川賴景之子——香川景政也不會來求救。
細川滿元把丹波國的求援書狀拿到旬會上討論,家臣們便開始各抒己見。當然有的表示應該立刻出兵,有的則表示丹波國只是剛剛遇到接觸這些一揆便要求主家出兵,這不符合規(guī)矩,這樣以后主家就會被守護代牽著鼻子走,所以應該讓丹波國再支撐一段時間后出兵。
細川滿元雖然從小便接受武家教育,可是從來沒怎么參加過家里的軍事行動。元服之前都是父親和祖父細川賴之討論軍事問題,元服后不久便去了明朝,等到再次回到日本后也沒有遇到過需要家督?jīng)Q策的軍事行動。
當然真的有也是由細川滿國來決策,和他也不會有多大關系。所以對此雖然有自己看法,但是卻不便發(fā)表意見,生怕一旦說了會遭到家臣的輕視和反對。
而細川滿國對此卻一直沒有發(fā)表意見,就如一尊泥塑的雕像一般,過了好一會兒才朗聲道:“家督大人,在下認為……”剛說到這里喧鬧的大堂上聲音逐漸小了許多。細川滿國等到大堂差不多安靜下來之后繼續(xù)道:“在下認為現(xiàn)在就應該出兵援救。”
說出這個結論讓細川滿元心中一跳:現(xiàn)在丹波國守護代是香川賴景的兒子,他的父親生前是自己堅定的支持者。他原本以為細川滿國會放任香川氏在一揆中被折騰得七葷八素。哪知現(xiàn)在居然提出要立即救援,不由得心里開始打鼓。
這時候香西資成問道:“滿國殿下,以往都是由守護代自己先想辦法平定,然后主家視情況嚴重程度后決定是否出兵以及什么時候出兵。為何這次……”
細川滿國打斷了他的話道:“情況不同了,資成殿下。以往細川家因為強大,所以不太會積極出兵救援,以避免被各地守護代牽著鼻子走。而今年細川家資金減少,就連評定會后的家臣宴會也被取消了?!?p> 然后他一臉憂慮地續(xù)道:“如果現(xiàn)在再遷延不出的話,恐怕丹波國就要離心離德了。所以現(xiàn)在出兵不是為了剿滅一揆而是為了向丹波國展示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