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叛軍營帳中,之前步德顯看見的那個將軍坐在上方首位,他道:“自從步德顯來了之后,對面的士氣大漲,攻勢越來越猛。我知道,你們對我也有很多的不服,只是大家已經(jīng)上了同一條船,就該共同努力。這樣吧,所謂擒賊先擒王,要是誰把步德顯捉住了,這頭領(lǐng)的位置就由誰坐如何?”
其他人仔細想了想,覺得很有道理。究竟誰是老大的事,之后再議也無妨,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打贏眼前這一仗。
眾人面面相覷,然后開口附和:“這個提議甚好,甚好啊,倒也免得隊伍里人心惶惶,大家心都不齊,怎么能打贏呢?”
也有人覺得那位將軍太過委屈,這些日子以來,多虧了他的籌謀,才能抵住敵軍,如今卻要被他們生生逼下王座?!皩④?!您怎可——”
將軍并不在意的抬手,止住了他們的話:“我心中有我的道義,身居高位不是我的本愿,有能者居之而已?!?p> 營帳內(nèi)氣氛一時沉靜,眾將士相互之間用眼神交流了一刻,最終還是認同了將軍的提議。最后將軍一錘定音:“若是眾位無異議,此事便這般了。大家去休息吧?!?p> 會議散后,營帳內(nèi)只剩那位將軍和之前第一個站出來幫著他說話的人,兩人在帳中,默契的沒有說話。
將軍站起身,逼近那位神秘男子:“你莫不是訛我罷?”
男子輕笑:“此事必萬無一失,只希望事成之后,這也是你家大人的意思,將軍之前也已經(jīng)確認了。希望將軍能完成我們之間的約定,贏得這場戰(zhàn)爭。”
將軍深思了一刻,最終還是沒有再多問“那,合作愉快?!?p> 男子微頷首:“這幾日我們攻勢逼近,他們一定觸不及防,抵擋不住,步德顯自然會上戰(zhàn)場……到時候……”
里應外合,必定拿下。
夜晚。
岐隨著步德顯趕到軍營,他們身上沾染了濃重的血腥氣,因為剛從戰(zhàn)場上下來。
步德顯坐在首位,眉頭緊皺“今日傷亡慘重,叛軍就像是打了雞血一樣,忽然之間,不知為何,攻勢突增,我們被打了個措手不及?!?p> 他一邊說,眼神圍繞著在場的所有人一一看了過去。
“怕是抵擋不過,狗急跳墻罷?”
“這些天我們雖然有了優(yōu)勢,但并不是絕對的,他們?nèi)杂锌蓤D之機,不至于如此不要命。”
“若不是想一鼓作氣,將我們拿下?畢竟叛軍是忽然出現(xiàn)的,他們一定后備不足?!?p> “末將倒覺著是那位將軍的策略,那人的計謀可謂詭辯莫測?!?p> ……
眾人輪番爭議了幾回,被步德顯打斷:“其他的我們可以稍后再議,現(xiàn)在最重要的就是要定下明日的領(lǐng)兵之人?!?p> 之前的那位將士今日受了重傷,現(xiàn)在還沒有清醒,明日是斷斷不能上戰(zhàn)場了。
一位沉默了許久的老將,面色凝重道:“臣以為,殿下親自出戰(zhàn),更能震懾肖小,激勵我軍士氣?!?p> 此時,在桌子的下方,那老將的手心已經(jīng)全是汗?jié)n,掌心被指甲勒得發(fā)紅,緊張的不停的揉搓。
“現(xiàn)下我們與叛軍僵持不下,他們的確打不得長戰(zhàn),可我們也不能一直和他們耗下去,時間越長,對百姓更加不利。”老將徐徐說出自己的理由。
而這話,也正中步德顯的心病。看著每一次的戰(zhàn)爭都會有一人身死,戰(zhàn)場幾乎要不能下腳了,全是尸體,連掩埋的時間都沒有。步德顯每天晚上都會夢見他們,不是厲鬼索命,而是他們一身的血,連衣服都沒有換,還是那身笨重的鎧甲。
他們問他,為什么要打仗?他們的犧牲是有意義的嗎?他們死了,那家里的老父老母,家姐家妹,能不能過上好日子?。?p> 步德顯沒有辦法回答,他們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問,等一個不回來的答案。
步德顯沒有說話,場面一時沉靜。
老將繼續(xù)開口道:“殿下,不試試又怎知不可?”
見步德顯也還有些猶豫,那老將又說:“殿下,若久攻不下,也能傷傷他們的士氣?!?p> 這話連岐都聽不下去了,“那時叛軍知道了你們的詳細兵力,豈不是更有把握,我們那時必定傷亡慘重,元氣大傷,那叛軍再龜縮不出又當,或者舉兵反擊,又怎么辦?”
岐之前一直沒有說過話,老將也忽略了他,這時忽然出口就是絕句,讓他啞然。半響,又阻止語言道:“臣……這也是沒有其他的辦法了,總要一試不是嗎?臣愿隨同殿下一起,必定護殿下周全!”
岐皺起眉毛,只覺得這人有問題。他這話說得,仿佛步德顯不愿意去戰(zhàn)場是因為貪生怕死。有什么就說什么,憋著不是岐的個性。
“你這人好生好笑,步德顯又不是沒有上戰(zhàn)場,可是還不是打不下來?如今有說什么讓他上,若是他打頭陣就會有用,這幾天怎么沒有看見作用呢?”
老將一時語塞,不知怎么反駁。
岐又說,“戰(zhàn)場上變化萬千,你怎能保證能護住步德顯?倒是真出了什么意外,你一人的性命可比不上千千萬萬戰(zhàn)士們的性命?!?p> 說不通,就干脆來硬的
老將半跪下,抱拳道:“殿下將軍出戰(zhàn),臣愿一同前往!”
他一跪,其他人也紛紛跪了下來,”臣請將軍出戰(zhàn)!”
其余人雖不出聲,但也沒有反駁,因為這些時日以來,他們的兵傷亡慘重,而打仗的原因就是因為步德顯一意孤行,推行新政,說沒有怨言,那是假的。
岐還想再說,就被步德顯給攔住了,沉默到現(xiàn)在的步德顯,還是應了:“五日后,朕率二十萬大軍出戰(zhàn),秦將軍一同前往,其余人在后方鎮(zhèn)守以防叛軍聲東擊西,趁虛而入?!?p> 眾人皆道:“是!”
眾人退去,做好準備,此時營帳內(nèi)只剩步德顯與岐二人。
步德顯卸下一身的力氣,靠在座椅的椅背上,闔上眸,他緩了會兒神,等心頭的憂慮消去了些,才睜眸。
岐氣到不行,退了步德顯一下,“你干嘛答應他?那人一看就是居心叵測??隙ㄓ惺裁床豢筛嫒说挠媱??!?p> 步德顯好笑的看了他一眼,抬手拍了拍他的手臂,“岐越來越聰明了,還知道居心叵測。好了,知道你擔心我,謝了,兄弟!不過呢,我心里有數(shù),”他站起身,走到遠處,背對著岐。“我本來也沒有想躲在后方。這是我的國家,沒有理由讓別人來替我拼命?!?p> 他一定會戰(zhàn)勝這幕后的主事之人,然后告訴那些身死的將士,他們的死是有意義的,這個國家一定會變得更好。
“對了,”步德顯忽然想起來一件事,“粼呢》她說她要和我們一起來,可是這么久了,還沒有看見她的人影。不會出什么事了吧?”
岐搖搖頭,“沒事,你放心吧。擔心粼還不如擔心你自己,五天之后就要上陣了,到時候?qū)γ孢€不知道有什么陰謀詭計在等著你,你多留些心吧?!?p> 步德顯知道,他們這么想讓自己在一個確定的時間上陣,肯定有什么陰謀,但是他不怕。有什么就盡管使出來吧,機關(guān)算盡之后,就是自己和他們算總賬的時候了。
這位將軍是朝中的老將了,算是看著步德顯長大的,說是親信也不為過,步德顯心里有疑惑卻也不知如何說出來。
步德顯理不清,他第一次來這邊疆,也不知曉秦將軍在戰(zhàn)場上是不是就一直是這個風格,這般行事。
不管如何,五天后,步德顯還是如約領(lǐng)著二十萬大軍出戰(zhàn)了。
戰(zhàn)勢逐漸呈現(xiàn)膠著狀態(tài),叛軍似早有準備,攻勢比前幾日更猛,對步德顯要使用的計策如數(shù)家珍,一次又一次的讓步德顯深陷危機中。所有人都像是眼中只看得見步德顯一個敵人,瘋狂的向他攻擊。
仿佛能不能攻下這個國家他們已經(jīng)不在乎了,只要能殺死步德顯,一切都是有意義的。
岐看不下去了,直接下令道:“分開他們,讓將士們圍攻后,開出一條路,護著步德顯撤退。”
可是沒有人聽他的,因為他無官無職,更因為他們有其他的打算。
事情發(fā)生在轉(zhuǎn)眼之間,步德顯受了重傷,驟然跌下馬來。然后被敵方的首領(lǐng)抓住了,驅(qū)馬向后撤退,眨眼之間就消失了。
事情發(fā)生地太突然了,誰都沒有反應過來,也沒有來的及去救回步德顯。
殿下被俘,駐守陣地的人都慌了。
“殿下!這該如何辦?”
一位將軍深吸一口氣,攥緊了拳:“下令,先撤退?!?p> 岐就知道會出事,叛軍一副早知他們今日安排的,所有人全是全盯著步德顯而去,想不出事都難。
下令撤退的那位將軍環(huán)視眾人,“眾位將士心中也有數(shù),軍中肯定是出了內(nèi)奸?!?p> “你們商量的東西全被透露了出去,才會導致殿下被叛軍生擒?!贬f到這,頓了下,眸中發(fā)狠:“別讓我找出此人,不然必讓他死無全尸?!?p> “別不行,我不是你們中的人,到時候,可沒有什么人能護得住你們?!?p> 他說罷,往秦將軍那看了一眼。一眼對視之后,那秦將軍似是被岐眼中的懷疑之色激怒,驟然起身:“你是在懷疑我嗎?要說這里誰是奸細,比起通力合作了許多年的我們,難道不是你這個外人更加可疑嗎?”
“臣跟隨是看著殿下長大的,先皇對臣有大恩大德之在,臣絕無可能背叛!”秦寬說道。
“這內(nèi)奸絕無可能是臣?!鼻貙拞枺骸拔仪貙掃@么多年來,人品如何,各位有目共睹,我怎會加害殿下?”
轉(zhuǎn)身盯著岐,秦寬說,“倒是這位將士,忽然出現(xiàn),若不是殿下信重,根本沒有資格和我們一起議事,究竟是什么人,我們不知,心里向著誰,我們也不知?!?p> “老夫自認,比起老夫,難道不是你更加可疑嗎?”
岐也不甘示弱,“那你當日怎會如此強勢,一定要讓步德顯出戰(zhàn)?”秦寬怔了一下,猶豫了許久才說“是臣手下一位親信進諫,若是殿下出戰(zhàn),必能攻破僵持之勢。”
岐輕蔑一笑“親隨?那是一個小兵吧,他簡簡單單幾句話,你就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