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雅彬風塵仆仆地從機場趕回來,踏下出租車的那一刻,看到熟悉的大學校門,才覺得渾身的疲憊感到達了巔峰。
他剛剛參與的那個所謂的學術交流會,事實上真正算得上醫(yī)學大咖的人屈指可數,反而是各種奇奇怪怪的公司和企業(yè)代表以醫(yī)學專家的名義參會。
他帶著自己的研究成果滿懷交流學習的熱情去了,卻毫無收獲,反倒被很多人上前來想買下專利。他不是視金錢為糞土的富家子弟,但也并不是為了錢可以把自己的研究成果不經考察就賣出去的人。
即便要賣,也要找到真正能夠把它的效益發(fā)揮到極致真正珍惜它的人才行。
但這次學術交流會又是工作任務,他不能由著性子糊弄過去。要禮貌而不顯得過分清高地應付過去,他這兩天下來幾乎比平時連續(xù)研究一個星期還要累。
現在的學生真正想要把醫(yī)學當做理想的實在是太少,大多數都是因為家里人覺得醫(yī)生是個體面的工作才學了醫(yī)學,并非是真正喜歡,因此也難以投入多大的熱情,能把上課內容吸收個七七八八的就已經是不錯的了。
大概由于情緒不佳,齊雅彬只覺得自己的工作除了研究的部分,剩下的實在是煩透了人,他幾乎一秒都堅持不下去。
可是只要有那么幾個真正想要學的學生,他就得拿出一百分的認真對待每一節(jié)課。
人活著真累啊。
一邊腹誹著,齊雅彬還是拖著疲憊的身體來到了實驗樓,準備再瀏覽一遍第二天的課程內容。
實驗樓一如既往的昏暗,但這種燈光對齊雅彬來說再熟悉不過,這才是他習慣的,孤獨的氛圍。
他來到自己的辦公室前,掏出鑰匙來打開門鎖,才注意到三樓比之前亮了些,回頭看了看,發(fā)現斜對面的解剖室門開著,里面還有人。
這確實有些奇怪。
老師們的辦公室很多都在三樓,因此一般來說學生們都不會選擇借用三樓的解剖室。
更何況,幾乎全系的學生都知道他這個人別扭的很,他辦公室附近的解剖室,大概是整個實驗樓使用率最低的。
并且大多數學生在使用的時候,都習慣把門關上。即便不關,至少也是虛掩著。
從齊雅彬的腦回路來思考,這個解剖室在這個時候開著門,是很奇怪的事,至少是不符合邏輯和常規(guī)的。
醫(yī)學教授的眼里,總是容不下任何不符合邏輯的事,一定要找出原因來。
于是齊雅彬拔出鑰匙,朝旁邊的解剖室走去。
解剖學的書對于剛剛高中畢業(yè)的蔣一卓來說,還是太過晦澀難懂,即便是入門的書,也有一大堆她看不懂的專業(yè)詞匯。
當然,一大部分原因是因為她一直在關注著門外的動靜,直到聽見門外不遠處鑰匙插進鎖孔的聲音,她渾身的毛孔仿佛瞬間緊張了起來,每一個細胞都進入了戰(zhàn)備狀態(tài)。
蔣一卓想,如果這位齊教授沒有發(fā)現她這個位置,她裝作有不懂的問題,去問他應該也不會顯得太過刻意。只是對于這位教授來說,自己這種問題大概是小兒科中的小兒科了。
沒想到,鑰匙插進鎖孔后,沒有聽見按下門把手開門的聲音,反而有腳步聲向自己這里走來。
蔣一卓的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兒。事情進行的比她想象的要順利。讓齊教授主動發(fā)現她,比她找借口去接近,會容易的多,也自然的多。
齊雅彬來到這個門口,就發(fā)現一個坐在解剖臺旁邊,對著書冥思苦想的女孩子。
“同學,這么晚了,還不回宿舍休息?”
蔣一卓裝作被突然出現的聲音嚇到的樣子,回頭看到齊雅彬,緊張地站了起來,還不小心提到了凳子。
“啊,我有點不明白的地方,就在這里學習一會兒,馬上就回去?!?p> 這位齊教授,跟蔣一卓想象中的氣質一樣,文質彬彬,戴著眼鏡,身材高挑,但看起來并不常鍛煉,有些文弱的感覺。整個人給人一種很斯文正派的感覺。
看這個女孩子似乎并不認識自己,否則應該會直接稱呼他“齊教授”,或者至少叫他老師。
對于主動學習的學生,齊雅彬一向都很熱情。聽到她說有不理解的問題,作為老師,授業(yè)解惑也稱得上本能。
“你有什么問題,可以讓我看一下嗎?我是這里的老師,也許能幫到你?!?p> 說到問題,蔣一卓有些赧然。自己的這些問題估計真正的醫(yī)學生聽到了都會發(fā)笑。她真的是什么都不懂。
不過她也并不打算不懂裝懂。
“老師,我不是這個學校的學生,只是有認識的人在這里上大學,我又剛畢業(yè),也想報醫(yī)學院,就借了書,偷偷跑進來,想看看解剖室是什么樣子,正好自己跟著書上學點解剖知識。只是沒想到,我借的書是最基礎入門的了,還是很難看得懂?!?p> 蔣一卓幾乎沒怎么撒過謊,連忘帶作業(yè)這種最常見的慌都沒有撒過,實在是沒有經驗。
但她有些心虛不自然的樣子,在齊雅彬眼里反而是一種和老師說話時正常的緊張感,并沒有多想。
“我就是解剖學的老師,你可以直接問我。無論多簡單的問題都可以,沒關系的。”
這樣自己真心想學解剖的學生,現在已經越來越少了。能夠在那么商業(yè)化又無聊的學術交流會之后,遇見一個真心喜歡醫(yī)學的人,齊雅彬就又來了精神。
他覺得,自己實現價值的機會又來了。如果真的有像當初的自己一樣,純粹抱著對醫(yī)學的熱愛而學習的,他可以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讓她實現夢想。
蔣一卓拿出剛才看的解剖學的書,上面劃出了許多句子和詞匯,都是蔣一卓在臨時抱佛腳的時候看到的不明白的地方。
齊雅彬看了看,確實都是很基礎的概念,對于有點基礎的醫(yī)學生來說是再簡單不過的。
不過眼前這個稚氣未脫的高中生,不懂也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