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極了春寒夢醒之際,撥開氤氳云煙,遙看空山新雨,依著萬水千山而來的人,不禁令人疑問君自何處來……又往何處去。
我猶記得初識時炎獻的模樣,有著溫和的眉眼,對著我笑的時候濯亮漆黑的雙眸沾染著星輝,玉樹芝蘭,正是清貴俊美少年君王意氣奮發(fā)時;
我更記得初見“棺材王子”炎容時,除去云一緺,玉一梭,淡淡衫兒薄薄羅下的一襲病態(tài),還有他陰柔華美的絕世風(fēng)貌;
以及這兩年來我接觸過的諸多炎氏宗親,深知炎家子孫大都延承了一幅好皮囊,加之出身高貴,氣質(zhì)華貴又怎是普通人可比擬的?
然炎紹似乎有著炎氏族人所有的外在優(yōu)點,又似乎有著不同于他們?nèi)魏我粋€人的內(nèi)在特質(zhì),這種特質(zhì)許是他歷經(jīng)過滄桑之后的沉淀下來所特有的隱忍剛毅,又或許是他久經(jīng)沙場幾經(jīng)生死之后的果敢絕然。
總之,他讓人意外,更讓人難以言說。
但他,也讓人足夠震撼。
他手持袍角,緩緩起身,他的視線和簡氏的視線隔著流失的時光互相交錯,他看著簡氏,向她一步一步走來。
“阿靈。”炎紹竟然不顧禮制,直呼貴妃閨名,讓身為局外人的我不禁為他們捏上一把冷汗。
“義兄,你為何謊稱自己中毒身亡,你這是何苦來著?”
義兄?
明王與貴妃簡氏是結(jié)義兄妹,我想這應(yīng)該是世人皆知的事,因我是個失憶之人,除去這兩年所發(fā)生之事,自然不能對他人過往了如指掌。
于過往之人事我常有不明就理之時,真是枉費心神,這也是我這兩年來不敢與炎獻及朝中重臣和皇室宗親相交太深的緣故。
不過既是結(jié)義兄妹的關(guān)系,身為王爺一時失儀直呼貴妃閨名說起來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簡氏好不容易平復(fù)下來的心情,因為炎紹的靠近,因為炎紹的一聲低喚,再次瀕臨崩潰。
我本想上前提醒她,又見炎獻正面帶微笑向這邊行來,我急忙向后退了一步,炎獻一手拉著簡氏的手,另外一只手順勢攬著簡氏的肩頭。
“阿靈莫怪王叔欺瞞,當年王叔的確身中劇毒,性命堪憂,他也是做好了兩手準備,他向朕表奏,不論生死,準其兩年假期,阿靈,王叔自十三歲便隨你父親出征,次年你父親陣亡,他十四歲掛帥,已為大金打了整整十年的仗,征南伐北,身經(jīng)百戰(zhàn),他太累了,他知道如若不以死告假,以他的盛名是換不來這兩年清凈的,阿靈,身為義妹你應(yīng)該能了解王叔的苦衷?!?p> “所以說,皇上也是知道這件事的?皇上合著義兄一起欺瞞了臣妾兩年?”簡氏受寵,她與炎獻說話向來就不似其他妃嬪這般唯唯諾諾,這一反問比起以往又更添幾分咄咄逼人。
我素來不擔心炎獻會怪罪于她的無禮,就怕滿朝文武宗親會借此上奏,每每遇著諸如此類的事宜都會讓炎獻頭痛抓狂一陣。
“阿靈,想想當年王叔大婚,尚未洞房花燭,王妃被南韓刺客刺殺身亡,王叔為此內(nèi)疚抱憾不已,他忍著喪妻之痛殺回南韓將國仇家恨一并算清,那時的王叔已經(jīng)身疲力竭,給他兩年屬于他自己的時間療傷靜養(yǎng)是朕對他的允諾,這是朕欠他的!”
簡氏冷笑,炎紹見她這般,想要開口解釋,炎獻卻揮手制止,轉(zhuǎn)過身突然叫了我一聲“阿言”。
我一哆嗦,忙不迭俯身行禮應(yīng)道:“在?!?p> “阿靈臉色不好,又說剛剛在城樓之上就有感不適,你替朕送她回靈歌殿早些歇息,如有不適可隨時召太醫(yī)問診,今晚朕與皇叔久別重逢,免不了促膝長談,你替朕好好陪陪阿靈?!?p> “遵命?!蔽掖故壮撰I躬身行禮,又轉(zhuǎn)身朝炎紹行了一禮。
我尚未抬頭,便感覺一道凜冽的眸光如淬了寒冰的劍,果斷且精準地刺向我,我驀然抬頭,令人窒息般的肅殺之氣讓我的心跳差點驟停。
“皇上,這位是……”
炎紹低沉且富有磁性的聲音和他的眼神呈截然之別,炎獻正握著簡氏的手在細聲勸慰,見炎紹突然問起我,笑著回答道:
“王叔,這是阿言,她是朕的好友,她才思敏捷,記憶驚人,朕非常欣賞她,她若不是女兒身朕定是要給她加官封爵的,所以,為了彌補此中遺憾,也為了方便讓她出入宮廷與朕談經(jīng)論道,于是朕為她專門擬了一個卿士的封號,不算官爵,只是朕的座上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