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又是半年。
陳閑聊帶著革命軍,即將攻入洛都。
陳閑聊非常喜歡的一個作者曾說過,玩政治的,都心黑。
別看陳閑聊好像挺厲害,但在地球上,遇上真正玩政治的,再來幾個陳閑聊都玩不過。
他還是有點(diǎn)自知之明的,他真不適合去搞那些。
但這里不是地球,這是一個玄幻的世界,這里的根本法則,是武力至上。
這里所謂的政治家,所謂的官員,跟地球上的比起來,簡直稱得上天真單純。
說到底,還是社會環(huán)境不一樣。
武力至上,誰修為高,誰說了算。
而君齊光呢?
君齊光的心,不黑。
但她狠。
她狠的簡直令人發(fā)指。
誰又能想到,會有君齊光這樣的怪物呢?
陳閑聊坐在墻頭,他喃喃自語:“你這何止是夠狠啊。”
“明明就是太狠了。”
三日后,革命軍攻進(jìn)洛都,大梁殘存的勢力被一掃而空,大梁就此宣告覆滅。
這是一個時代的落幕。
也是一個新時代的開啟。
洛都皇宮,被宋疏影親手提拔的文臣劉歸擔(dān)憂的望著宋疏影:“陛下,叛軍快要攻進(jìn)來了?!?p> 革命軍的號角早已吹響,伴隨著的,是百姓的歡呼聲。
他們在歡迎革命軍的到來。
宋疏影跌跌撞撞的走在皇宮內(nèi),她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她眼中里滿是悲傷,聲音顫抖:“我所堅(jiān)持的……不過是個笑話?!?p> “劉歸,我一直以為,君齊光是個十惡不赦的逆賊……”
“她身為將領(lǐng),本應(yīng)該護(hù)佑我大梁的統(tǒng)治,我和父皇都那么信任她,可她居然謀反!”
“她、居、然、謀、反!”宋疏影面目猙獰,那是刻骨的恨意所造成的結(jié)果。
“我恨她,我做夢都想親手殺了她!哪怕是午夜夢回,我都恨不得喝了她的血!吃了她的肉!”
“而陳閑聊相比起君齊光,也好不到哪里去!我至今都想不通,他為什么要和君齊光一起謀反?”
她猛的回過頭看向劉歸,紅著眼,幾乎要滴下血淚,聲音也突然小的幾不可聞:“可現(xiàn)在方知,我究竟錯的有多離譜……”
“王朝實(shí)在是太腐朽了啊。”
“太腐朽了……”
“我詛咒這個新時代……”
“我詛咒它……”
“不,我祝福這個時代!”
宋疏影慘笑著跪下身子,她高昂頭顱,看了看皇宮,又看了皇宮外的大好河山最后一眼,而后,深深叩首。
她將她的生命修為,連同大梁剩下的氣運(yùn)一起,都重重叩在了地上。
“吾以我大梁皇族最后一位皇裔的名義,以這一身骨血修為,以我大梁殘存的氣運(yùn),向這新時代,獻(xiàn)上最誠摯的祝愿?!?p> 隨著話語的落下,整個天地冥冥中有什么東西消散了,萬物都好似得了什么運(yùn)道,煥然一新。
宋疏影嘶吼著落下眼淚,她整個人都直接化成了一堆金色的粉末,隨風(fēng)而逝。
只留下風(fēng)中殘存的話語:“愿這世間,從此,再無皇族!”
是的,這就是宋疏影對新時代的祝愿,愿這世間,從此,再無皇族!
她當(dāng)然可以詛咒這個時代。
如果以大梁的氣運(yùn)為代價(jià)進(jìn)行詛咒,磅礴的因果壓下去,哪怕是陳閑聊也經(jīng)受不起。
可這么做,有意義嗎?
沒有意義!
當(dāng)宋疏影叩首時她便已經(jīng)明白,她面對的從來都不是君齊光和陳閑聊這群“反賊”,而是時代的洪流與歷史的車輪。
大梁殘存的力量,在歷史的車輪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
于是她不再堅(jiān)持。
以她的修為,想在新時代活下去,是輕而易舉的事。
但她拒絕。
她本就是一個很驕傲的人啊,這驕傲在大梁覆滅時都依然存在。
哪怕大梁亡了,她再不是那個尊貴的皇女了,可她依舊驕傲,
大梁亡了又如何?她會帶領(lǐng)眾臣復(fù)國。
可現(xiàn)在方知,復(fù)國,不過是個笑話。
不過是個笑話。
是個笑話。
她所有的驕傲都在她意識到這點(diǎn)時,化作刀刃,戳進(jìn)心窩,將她戳的鮮血淋漓。
可這份驕傲刻進(jìn)了她的骨子里,驕傲如她,又怎么愿意這樣“茍延殘喘”的活下去?
所以她壓上自己的命,向新時代獻(xiàn)上她最真摯的祝福:“愿這世間,從此,再無皇族!”
而劉歸愣愣的看著象征宋疏影逝去的金色粉末,一望無際的悲傷與絕望籠罩了他,他頹然的跌坐在地,總是挺直的脊背也彎了下來,連兩只手臂都無力的搭在兩側(cè)。
他回想著宋疏影在他記憶中那張揚(yáng)而肆意模樣【“我當(dāng)成為史書上不可磨滅的一筆,讓后人瞻仰我的功績!”
“劉歸,戰(zhàn)火在大梁的河山上燃燒,但我不信我改變不了大梁?!?p> 宋疏影笑的是那么的自信驕傲,是那么的明媚奪目?!?p> 他的身體開始一點(diǎn)點(diǎn)顫抖起來,整個人都好像要崩潰了。
不多時,感知到天地間運(yùn)道不對的陳閑聊出現(xiàn)在劉歸的面前,他還是那副什么都無所謂的樣子,好似天塌下來都不是事,
可仔細(xì)看,又像是能看到他眼底的惘然。
“宋疏影是個很驕傲的皇女,也是個很合格的皇女,她一生都沒犯下什么錯,最大的錯誤,便是生不逢時?!?p> 生不逢時?劉歸呆愣愣的想著。
生、不、逢、時。
劉歸的眼睛陡然赤紅,他粗重的呼吸著,雙手猛的抓住了陳閑聊的脖子,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像是想把陳閑聊掐死。
他手上越發(fā)用力,幾欲發(fā)狂:“哪里來的什么生不逢時?是你,陛下她那么驕傲,是你和君齊光把她的驕傲踩進(jìn)了泥里,是你和君齊光一點(diǎn)點(diǎn)摧毀了她的驕傲,是你和君齊光毀了她活著的希望!”
“什么生不逢時?狗屁!”
“全都是在放屁!”他原來一直認(rèn)為說臟話很不禮貌,很惡心,現(xiàn)在卻生平第一次覺得說臟話真爽快,什么禮儀修養(yǎng),通通見鬼去吧!
“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和君齊光掀起了革命的浪潮,如果不是你們,陛下又怎么會變成今天這樣?”
劉歸崩潰的說著,他那么瘋狂,那么崩潰,像是要把一生的情緒都釋放完畢。
陳閑聊明明隨時都有能力掙脫開劉歸的雙手,卻沒有動。
劉歸的聲音是那么大,甚至是吼出來的:“陳閑聊,你懂那種感覺嗎?”
“不,你什么都不懂?!?p> “陛下那么驕傲,她曾經(jīng)那么期待,她曾經(jīng)是那么神采飛揚(yáng),可最后呢?”
“她慘笑著說自己不過是個笑話。”
“笑話啊。”
“她曾經(jīng)那么自豪,那么驕傲于自己皇族的身份,最后卻說,愿世間從此,再無皇族?!?p> “她沒了啊?!?p> “她沒了?!眲w又想到了宋疏影沒了的那個場景,他眼神迷茫。
“你能理解嗎?”
“你眼睜睜看著她走向死亡,你眼睜睜看著她的驕傲一點(diǎn)點(diǎn)被摧毀,你眼睜睜看著她眼中的光彩一日日消失,你眼睜睜的看著她就那么沒了,可你什么都做不了!”
“你什么都做不了!”劉歸又一次吼著說道,他紅著眼,幾乎要滴下血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