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楠是跟著老師屁股后回來的。前面是要上課的物理老師，另一邊的班主任張達明，看起來像在聊什么，直直往教室的方向過來。
物理老師從前門進去，張達明則直直往后面過去，一群學生的目光都跟著張達明往后移，很快就得出結(jié)論，齊齊看向主人公程亦然。
程亦然此時還是很悠閑的，直到張達明停在后門，趙楠沉著臉走進來，諱莫如深問了句：“你在辦公室打了人？”
程亦然苦笑。
她不是為了耍帥或有目的為聞嘉魚出氣，那一瞬間她根本沒了理智，滿腦子計劃著怎么讓對方哭著喊爸爸，然后就動手了……
她直覺會有麻煩。
其實程亦然一直以來都是扮豬吃虎的狀態(tài)，主動攻擊別人是沒有過的，所以能在程母面前瞞得死死的，甚至在同班一些同學根本不知道她被欺凌。
這是程亦然第一次有保護一個東西的意識，然后整件事已經(jīng)往著糟糕的方向去了。
被這么多人看著，她該怎么在母親面前扯謊圓過去啊……
趙楠恨鐵不成鋼的將一個噩耗扔給程亦然：“老師已經(jīng)通知你媽媽來學校了?！?p> 程亦然扶額，揉了揉太陽穴。
“你就不應該這么胡來?！壁w楠忍不住說了一句程亦然，突然紅了眼眶。
她被老師叫走就是因為程亦然的事。
因為和程亦然走得最近被叫去問話，進辦公室的時候，趙楠看到了一張凌亂的書桌，上面滴著幾滴血，垃圾桶裝著一個打碎的玻璃杯，同樣染著血。
趙楠有不詳?shù)念A感，老師詢問程亦然日常和同學們的相處，并沒有告訴趙楠剛剛發(fā)生了什么，趙楠如實回答完老師，最后才顫抖著問出程亦然是不是攻擊人了。
老師愣了一下，回答說是辦公室的人不小心弄的。
趙楠相信才有鬼。
她知道程亦然不受控制，但她一直相信程亦然內(nèi)心是溫柔的，不敢相信她會攻擊人，而且是……在辦公室就將人打得見了紅！
趙楠的內(nèi)心被不知名的憤怒和擔憂占據(jù)，恍恍惚惚跟著張達明回到教室，看到程亦然坐在椅子上晃悠，視線落在被劃出幾道血痕的手心，那點憤怒頃刻就被澆滅，取而代之的是心疼。
她仍相信程亦然是溫柔的，可世界為什么要那樣對她。
“我……我跟你去見你媽？”趙楠詢問程亦然。
“關你什么事？”
沒有說“關你屁事”，趙楠再次確認程亦然是溫柔的。
“我可以幫你解釋……”
程亦然揚眉，覺得不錯，臉色又突然僵了一下，冷漠道：“不需要！”
趙楠覺得自己中了一箭，苦大仇深的瞪了程亦然一眼：“你什么時候才能信任我！我這么誠摯的心你看不到嗎？”
程亦然就是不信任，不信任得心安理得，朝趙楠扯了下嘴角，問：“班主任是讓我出去嗎？”
趙楠煩躁的翻開課本，憤憤道：“你要需要我就和我商量一下，一起去，我們班主任很好說話。但你不……”
程亦然沒聽趙楠說完，起身朝外走了出去。
趙楠瞪大眼睛，突然很委屈，委屈后即是無力，趴在桌上哼哼唧唧。
陸修陽扭頭看著后面的程亦然和班主任，有些焦慮，使勁豎起耳朵聽他們在說什么。
看到這一幕的姚靈君就很爽歪歪了，松了口氣，然后隨時準備上戰(zhàn)場！她要十倍奉還程亦然那一腳之仇！
門外，張達明目光悲痛的看著程亦然。雖然這位轉(zhuǎn)校生只來了短短幾天學校，張達明對她的印象卻極為深刻。
天生“殘疾”這一點就讓她備受冷眼，很難交到朋友，性格又冷漠，不喜歡依靠任何人，那些不良學生不知有多喜歡找這種人的麻煩。
張達明已經(jīng)從聞嘉魚那里了解到了程亦然和他的關系，知道那是程亦然唯一重視的朋友。
但這個男生卻被那群不良毆打，這或許是壓垮這位無比堅強的女孩子的，最后一根稻草吧？
張達明深深自責，卻無能為力。
這樣一個私立學校，老師的地位其實就是一個打工仔，根本不足以威懾那些有錢人，更別說要替學生討什么公道。
不過老師其實也沒什么討公道的必要，因為兩家父母通常會直接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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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嘉魚的事之所以要報警，是因為聞嘉魚的父母在國外，監(jiān)護權交給了表哥，音樂老師曲老師。而這位老師也經(jīng)常出差。
張達明整理好內(nèi)心泛濫的憐憫，語重心長和程亦然道：“老師可能在這件事上幫不了你，但你要和父母學會怎么溝通，讓他們保護你，這是作為父母的責任，你不要自己一個人硬撐，沒有必要。我也了解過你家的情況，你的母親很在意你，你明白嗎？”
母親？
程亦然從沒將程母放在什么重要的位置，幾乎是為了不讓程母干預自己的事坑蒙拐騙輪番上演，對程亦然來說，程母無外乎就是……查崗的。
程亦然從不會擔心程母會怎么擔心或心疼自己，反正對自己來說，瞞過去就完事！
但沒瞞過去呢？這個查崗的工具人會對自己做出什么懲罰，對自己的態(tài)度會有什么改變，改變之后該如何定位，程亦然突然就混亂了。
總之她現(xiàn)在覺得很糟糕，被沈濂摔骨折送醫(yī)院都沒那么糟糕，簡直大難臨頭！
程亦然輕輕撫摸手心凹凸不平的傷口，試圖平復將混亂的心緒平復下來。
“學校已經(jīng)打電話通知了你母親，你母親會跟我們老師進行一場對話，你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嗎？”張達明頓了一下才說，“我們會將你在校的情況如實匯報給你的家長，你是想扮演一個受害者，還是握住主動權？”
程亦然愣了下，抬頭看向張達明。
張達明給程亦然一個堅定的眼神：“我會盡我所能保護自己的學生?！?p> 程亦然腦子轟然一聲，張口不能言語。
又是這樣。
她一直覺得中南中是個好玩的地方，好玩在它紀律嚴明，卻對一些人是例外，加上課余時間給學生絕對自由的環(huán)境，這里的好學生和差生幾乎形成了兩個極端。
成績好的非常好；渣的，非常渣。
程亦然一度猜想那是孕育惡魔的搖籃，沒想到會有熱烈純粹如趙楠、強橫純良如沈濂、敬業(yè)無私如張達明這樣的存在，并通通被她遇上了。
……否極泰來？
程亦然不知道該如何再頑固的認為這是一場無聊的惡作劇，畢竟這些人的耐心已經(jīng)超乎她的想象。
但真的是為自己好嗎？程亦然恍恍惚惚總覺得不真實，懷疑這是在大難臨頭的時候?qū)Ψ健把┲兴吞俊钡男袨樽屪约寒a(chǎn)生了什么錯覺。
程亦然啼笑皆非，最后在張達明堅定而包容的目光下深深的彎下腰桿，鄭重的鞠了一躬。
“拜托老師?！?p> 反正這是一筆交易罷了，我沒有信賴誰，只是為了應對未知的突發(fā)情況做出合理的爭取行為……并不想被掃地出門啊。
“嗯。”張達明點頭，松了口氣。
過程沒有想象中那么困難，不，應該說程亦然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抵抗，看來事情發(fā)展成什么樣她是拎得清的，他沒白費心思。
“你母親應該也快到了，我們先去辦公室，你也可以在門口迎一下?！睆堖_明說著轉(zhuǎn)身，猛地看到走廊上多了個黑色的身影，愣了愣。
沈濂插著兜站在走廊上，面無表情的看了眼張達明，又低頭看程亦然，沒有說話的意思。
張達明也就沒有理他，側(cè)身擋了下沈濂的視線，和程亦然往樓梯口走。
程亦然一看到沈濂，心情就很糟糕，嘴角肉眼可見的往下撇，側(cè)開頭跟上張達明。
沈濂沒聽到他們剛剛在說什么，看程亦然沒有回教室的意思，轉(zhuǎn)身跟了上去，伸手拽了下程亦然領子，問：“去哪？”
去面對疾風。
程亦然腹誹，回頭對沈濂呲了下牙，兇巴巴的瞪了他一眼，試圖將他趕走。
沈濂：“……”
有被幼稚到。
沈濂沒被嚇跑，還笑了出來。程亦然突然意識到沈濂最近又白了不少，越來越有少年的氣息了。
呸！現(xiàn)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程亦然再次將嘴角拉下來做嫌棄狀，涼涼道：“提醒你趕快跑吧，我媽要來了?！?p> 沈濂也把笑斂了起來，表情很嚴肅：“所以你干了什么？你出去的時候就真直接出去了？蠢不蠢！怎么不忽悠一下老師說家人知道了，再好好認錯？這種學校對學生的管理不可能會是強制性的，你就算鬧得再大，能忽悠過去，學校最多只會給你一書面通知讓你帶回家去?！?p> 程亦然：“……是嗎？”
“你說呢??？”沈濂氣笑了，“蠢死算了！”
程亦然不服氣：“我才來幾天，又沒犯過事……”
“可這稍微動下腦子都想得到?！鄙蝈ザ禄厝?。
“……就不能是我一身鐵骨錚錚，不屑用這些旁門左道嗎？”
“那，請問你這傷昨天回去的時候怎么交代的？”
程亦然：“……”
靠哦，好討厭你，滾開啦！(ノ｀Д)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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