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其實東昭王能讓心腹武將開口主戰(zhàn),定是自己心底已有了這般盤算。
同我父皇一樣,東昭王也不再年輕了,他們都有著古往今來所有上位者一般的桀驁不馴,那就是想親眼看著史書在自己這一頁再多那么幾條豐功偉績,可讓后來者贊頌。
因此,無論東昭此時國力是否足夠支撐這場戰(zhàn)爭巨大的耗費,無論對他們而言北漠是否存著哪種不安分的心思。
硝煙,遲早要燒起來的,而今只是缺少一個起兵的借口罷了。
因著國力的窘困,北漠的當務之急便是充盈國庫,可百姓尚且食不飽腹,稅早已征無可征。
那時我日夜打算著的,只是讓北漠上下先不為吃食緊張。細細想來蒼天的確不仁,給了南陽肥沃的土地,給了西域廣袤的草原,給了東昭豐盈的物產,給北漠的卻只有望不到頭的重山。
這天寒地凍也罷,磨煉出的起碼是北漠百姓從不怕吃苦耐勞的性子。諸國皆道北漠善戰(zhàn),可誰曾想過,是戰(zhàn)爭就要流血,如果不是逼不得已誰愿意用親人的血肉去換場戰(zhàn)爭勝利后那可憐的一點糧食。
若我不是北漠人,不是北漠儲君,想我也不會對這樣一個國家有任何惻隱之心。畢竟人就是這般自私,凡事不落在自己頭上,是不知道什么叫做苦痛的。
于是我又想到了在東昭時孟學者的那句話:“生而為人,則有任?!?p> 我寒盛的任便是窮盡我這一身所有能耐,讓已經如此堅忍的北漠百姓起碼衣食無憂,再論其他。
北漠并非無地可種,只是多山的地形讓糧食根本無法量產,偶然有一片平坦之地,也不夠支撐整個國家的需求。
于是我輾轉反側終于想到了應對之策,是日天剛微亮我就迫不及待的駕車進宮,而心里只有一個念頭,我要去見父皇,要和他商討此事,我要讓整個北漠不再有一條餓死的性命。
待行至他殿前我已然平復內心的喜悅:“杜公公,你去啟稟父皇,盛兒有要事相商。”
這是我盡管已回北漠多年卻第一次主動尋他,以往總是他來尋我考究功課。
卻聽杜公公說:“王上早已提過,若盛王殿下前來事無大小不必通報,殿下隨老奴進來便好。只是這個時辰尚早,王上如今多病或還睡著?!?p> 我心里有些動容卻面上不顯:“無妨,我進去等便是。”
我坐在桌邊沉默不語,只聽得幾聲咳嗽,而后父皇便傳喚杜公公了。如今他晨起的第一件事卻是喝藥,或許我該深究他的體況到了何種地步。
“王上,殿下來了?!倍殴吽藕蚋富屎人庍呎f。
“嗯?”他似乎吃驚我的到來,而我也適時起身來到他的跟前。
看著我他卻笑了:“什么風把你吹來了?”
誠然,北漠向來是沒太多規(guī)矩的,而我步步謹慎反而將自己與他疏遠了。
這時我會在心里問自己,我真的不在乎這個父親嗎?他早與以往不同,兩鬢也染了白發(fā),略去他北漠王的身份不記,也不過是一個渴望兒孫之樂的長輩。
只不過是時勢把我們推到了這一步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