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聽聞西境多奇珍異果,模樣越俊毒性越大,坑害了不少無知的中土游士,而如今自己肉體凡胎,自然抵御不了這食毒,都怪貪嘴。待意識回復,齊容與猛一睜眼,卻不知自己身處何處。
不過這地方景色可謂絕佳:綠葉竹林溪水小橋,淺草甬道露珠沾花。
竹林間還有一棵落花如雪的無葉樹,他立于拱橋頭,警覺地環(huán)顧四周后掐了個感知術(shù)捏在手里,下一秒又發(fā)覺身上的玄火晶不見了,體內(nèi)附著的靈力在沒有玄火晶的加持下變得越來越弱。
齊容與揉了揉還在犯暈的頭,心下嘀咕:難不成驪嵐真想去搬我的身子?
不管她要做什么,眼下只能既來之則安之,且看那蛇主要如何。
過橋不過三五步,腳下的甬道蜿蜒隱入白霧,不知通向何處。
“你怎會在這里?”身后傳來熟悉的聲音。
齊容與猛轉(zhuǎn)身,不掩欣喜,大跨幾步雙手抓住延齡的雙肩,聲線略揚:“你沒事吧,她有沒有對你做什么?”
延齡任他抓著,面上無感,“你還沒回答我,你怎會在這里?”
不止這地方,連她都有些怪異,齊容與問:“這……是哪里?”
延齡卻不答他,似察覺到了什么,反問:“你的玄火晶呢?”
不想過多扯一些于此情此境無用的事,齊容與輕描淡寫帶過:“出門太急,忘了帶?!?p> “那你快走吧?!毖育g撥去肩上的雙手,退開一步,“你肉體凡軀不宜長留此處,沿著你身后的路一直走,看到虛空浮門,直接出去就行了?!?p> 聽到虛空浮門,齊容與恍然:“這里是你的元界?!?p> 元界乃靈元潛意識所化之空間,亦虛亦實之所在,它可以是一方廣闊天地,也可是無盡黑暗深淵,而處其間之人,似于夢中卻非虛幻。
延齡點頭,她看向不遠處所見唯一的樹,聲音飄渺:“以前這里全是水,水上只有那棵樹,我時常困在元界里尋不著出去的路,無所事事就去數(shù)那些花瓣,樹上每天會落九千六百零八片花瓣下來。”而后又將視線轉(zhuǎn)回齊容與臉上,嘴邊有了少許弧度,“我好久沒進來了,現(xiàn)在這里變了好多,連你都在這里,真好?!?p> 此話彰顯情意令齊容與動容,此刻他想擁她入懷好生護著,不再讓驪嵐動她哪怕一塊衣袂,只是尚有太多不利因素不容他不顧。
“你都想起來了?”
“本元只是被叔叔封了一道禁印,再予我一絲散魄得以支撐形體行走世間,如今禁印去除自然能憶得過往。”延齡簡單解釋完,隨即又逐客:“現(xiàn)下你體內(nèi)無靈力,凡人之軀若長久在此,恐被吞噬,你還是快些離開?!?p> 瞬間切換成冷漠的態(tài)度和淡然的語調(diào),仿若換了一個人,也是,如此這般過后,確實是換了一個人。
齊容與心里五味雜陳,直言道:“我今日來是為了救你,你也一起出去,我們先離開山海漠,其他的事之后再說?!?p> 延齡垂下眼簾,低頭沉默了一陣后重新抬起,對上齊容與焦灼的眼瞳,再緩緩將視線移到他的唇上,聲如風輕,字卻咬得重。
“容與,我想自己應是戀慕你的,如那日所說之喜歡,想擁你的身,想……”她抿唇吞咽,聲音到這小了些去,“吃你的唇?!?p> 蚊蚋之聲卻如千斤之物撞擊在齊容與的每根神經(jīng)上,亦如萬只小蟲啃食著他的每一寸皮膚。
頭一句要趕他走,下一句又要親他,轉(zhuǎn)折如斯,對于延齡齊容與從未有過一次料及,但驚愕之余更多的是欣喜??v使換了一個人,她還是沒變,還是不能用《三界女子大全》來解讀。
他朝延齡走近,可以說是有些粗魯?shù)匾话褜⑺霊?,圈入雙臂,偏下頭送上她所求,所有動作一氣呵成,讓延齡頭暈目眩,全身發(fā)僵任人擺布。
直至雙唇被頂開,她才感受到入侵者從一開始小心翼翼的試探到忘我后的猛攻索取,畢竟情場老手,他游刃有余,而她木訥惶恐。
綿長的可謂不溫柔的親吻令人血脈僨張,而齊容與只是緊擁著延齡,并未有其他逾矩動作,已盡可能抑制所有的原始本能,生怕嚇著她。
來日方長,她的心她的身都將是他的。
就在此時延齡胸口強烈的痛楚隨之而來,她渾身顫抖,雙手緊緊抱住齊容與的腰,雙腳卻站不穩(wěn),毫無支撐之力的朝一旁倒去,順勢被齊容與摟入懷里,二人跌坐在地。
心因他而生,血覆之她軀,至此她終于長成了完人。至此叔叔不用再擔心她坐化,月境那些狐童不會再叫她傻子,她不會再因缺少神魄而嗜睡,也不會再因神元被禁而畏炎。
齊容與以為延齡顫抖是因為害羞生澀,此時體內(nèi)無靈力的他絲毫察覺不到她體內(nèi)的涌動,還一度想要‘好好表現(xiàn)技巧’。良久,他才依依不舍松開懷里的人,溫柔地用指尖一縷一縷撥順延齡因他剛才的粗暴而弄亂的額發(fā)。語氣也是延齡從未聽過的認真:“跟我回玄火山地宮,不管統(tǒng)御老兒讓不讓,我都要帶你走,至于你我元系相悖,總會找到辦法,以后的事都有我在,你不用擔心?!?p> 痛楚漸漸消去,新鮮的血液和如雷的心跳充盈在延齡的身體里,她開始細細琢磨一些事,興許齊容與會在她的元界里出現(xiàn)也是叔叔的安排,利用他助自己完成最后一步,可笑他如被人拿捏股掌不自知還情深相付。
然往往情到深處說出的皆是頭腦一熱不管不顧的言辭,向來經(jīng)不住一丁點挫折和考究。他如今一介凡人,自身都難保,何以擔事。再者就算齊容與恢復火晶之軀,又能有什么辦法?她是水靈衍生,他是火晶所化,元系兩極,天生相克,非人軀所修,至生至滅都只能遵循元系而活。
叔叔費盡心思保她不滅,斷不會容她再做出傷害自身之事。
延齡久不回齊容與的話,只一聲淺短嘆息溜出唇齒。
短短數(shù)十日的淺緣,竟也牽出諸多無奈,既是淺緣,那也好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