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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波十四橋

第八十四章 水宮神君

煙波十四橋 曾諸 2008 2021-05-16 03:28:14

  “你這關(guān)子賣得有些過了?!背猎玛幊林槪骸拔彝咨缴窬贿^點頭之交,難到關(guān)于他的事我都得一清二楚?你要說便說,不說就請回吧。”

  非但性子急,脾氣還不小,真不討喜,怕只有伍逸好這口,炎禹淡了神色,不疾不徐道:“他在凡地的修為僅剩一層,為防變數(shù),大帝以應(yīng)龍尾羽護(hù)他周全,但他卻輕易給了你,此番罰他去隴海算是從輕?!?p>  沉月將過往捋了捋,始才恍然:“這么說來,也幸得我之后又還給了他,否則恐怕就不是罰他去隴海了?!?p>  “月境涼寒,我如今無靈法護(hù)體,不能久留。”炎禹起身告辭:“香兒的事,我信河神非涼薄無義之人,炎禹就先在此謝過?!?p>  沉月漠然以對,沒有答應(yīng)也沒有拒絕,待客人遠(yuǎn)去,消失無影,她才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下,壓倒了一片藍(lán)熒草。

  月境的天空總是無云,滿眼靛青無雜色,看得人困意直逼,有一片藍(lán)葉戳得沉月耳朵癢,她隨手揪了下來,舉高端詳,百無聊賴地對比起了藍(lán)葉和天空的顏色,自言自語:“嗯——我還是喜歡熒光閃閃的東西。”

  于是她心喜地把那片葉子嵌入眉間,用做了花鈿。

  約莫前客才剛走了一刻鐘,設(shè)在一里外的結(jié)界又傳訊來。

  沉月稍稍撐起了一個弧度,掌托著頭,無奈嘆氣:“今日可真是不安寧。”

  化出的墊子也懶得收了,她還多化了躺椅軟枕在身下,畢竟身份使然,睡地上顯太隨意,對這位來人,還是應(yīng)該端點居高的姿態(tài)。

  “施微見過河神?!币簧硇股赖呐幼叩匠猎律韨?cè)躬身施禮。

  五年間,這月境的水宮神君總共來找過她兩次,第一次是統(tǒng)御大帝領(lǐng)著她重回月境,此人前來問候,想也是來看她是否還如以往癡傻。第二次此人浩浩蕩蕩送來十幾個侍女,但被沉月拒了,一個不留,理由是無處安置,總不能都睡地上,就算都不介意睡地上,沉月還怕她們壓壞藍(lán)熒草。今兒個是第三次,相較她未去凡地前,此人幾十年才來問候一次,如此造訪次數(shù)可說是異常頻繁了。

  沉月示意落座,“何事?”

  “施微這次來是為了姬狐一族去留。”仍站著。

  “我若沒記錯,月境這些魚蟲鳥獸之事,你向來不曾知會我?!比种S刺,卻是事實。

  “河神心中有氣實乃常情,也請河神恕施微直言,您那些年心智不及孩童,就算施微事無巨細(xì)呈報于您……”

  “行了!”沉月知道是自己使性子,但也不想被別人戳破,于是轉(zhuǎn)正話題:“姬狐自認(rèn)是月境原生神靈,從未將靠自身苦修而得以入界門的妖放在眼里,時常欺辱,大帝早有處置其之意,如今犯下滅妖靈毀妖身之大過,剛好給了大帝一個由頭。”

  “施微是想,畢竟是守護(hù)月境的神獸之一,河神您若去求情……”

  沉月想到此前那幾個總是拿東西扔她,一口一個傻女,呆子喚她的頑劣孩童。她閉上眼慢條斯理道:“姬狐的跋扈豈非一日,對后輩的教養(yǎng)亦甚不合我意,出事只是早晚之分,求情反是縱容,此后誰都能效仿了不是?流放到下界尚可重修,得反省自身的機(jī)會乃是福報,何以要求情?”

  一番長語顧全不偏袒,亦無冷漠至外,如今的河神非但不再癡傻,還玲瓏通透,施微始終站著,附議此話:“施微知道該如何做了?!?p>  “沒事了就離開吧?!背猎卤尺^躺平。

  “施微告辭。”走了兩步施微卻又回過頭,踟躕半晌才問道:“人無論如何變,性子始終如一,可您此次回來,性子卻冷清了許多,河神是……在凡地留有遺憾嗎?”

  沉月已經(jīng)閉上的眼睛重新睜開,藍(lán)熒草的色印入月河的水,在波卷浪涌的岸邊閃動著不太真切的流光,一如她在凡地渾渾噩噩的不太真切的那幾十年還有……

  她多久沒有想起那個人了?可是為何一說到遺憾二字,她腦中浮現(xiàn)的就是那個人?

  “我似曾戀慕過一個人,如今天各一方,要說遺憾應(yīng)不至于,只是畢竟是他助我回來,直至最后我都未曾回報于他,甚至還令他神傷決絕,心中尚有些自責(zé)罷了,想來忘卻還需得再過一些日子?!?p>  沉月淡淡的敘述聽不出任何情感,雖是簡短幾句,但已繪出一段令人唏噓的過往。

  “河神可愿聽施微說一個故事?”

  “我這除了風(fēng)聲水聲蟬鳴鳥叫,也沒什么其他的可聽,有人說故事自然是好的?!?p>  沉月將圓蒲施法挪到了施微腳邊。

  施微這次終于肯跪坐下,始徐徐說道:“北有一小國,王育有四女,最小的女兒乳名叫阿芽。阿芽出生后母親便失血過多而死,而阿芽也體弱多病,一年四季不斷藥。王都自其出生起,天災(zāi)頻頻,漸有其招邪不詳之流言傳出,為撫民心,王將其送入國寺中隨一法僧聽經(jīng)頌佛,修身養(yǎng)性,災(zāi)不滅不得入王城。似水流年間,二人相伴朝夕,弱冠及笄,也不知是誰先錯了心思,也終究都沒藏住心思,將一段亂綱常背倫理的關(guān)系曝在了天下人面前。百姓信奉的國寺,敬仰的高僧被染塵俗,又將阿芽推至風(fēng)尖浪口,皆言妖女不除,國無寧日?!笔┪⒄f到這停下了,她身子細(xì)微的顫動顛落了身下一些葉上的露水,待穩(wěn)心神后繼續(xù)接上故事:“阿芽以為只要兩人一同離開是非之地便可長久相依,再無人置喙,卻等來一紙離書,一具冷軀?!?p>  滴落的露水讓沉月聽明白了,她忽道:“我若是沒記錯,你來水宮任職已有兩千年,竟還是介懷凡世過往么?”

  “施微是想說,有些人和事不是時間長了就能忘去的,河神若真想忘,真想釋懷,唯有解鈴還需系鈴人,否則您就算是再在這月河邊的藍(lán)熒草原中躺上萬年,可能也是郁郁萬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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