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夜白再見到李閣的時候,已經是快5月的時候了。
是李閣主動到江城一中找的他,江夜白的那些同學看到一個西裝革領的成年男子找江夜白,并沒有感覺有什么驚奇,這段時間經常有類似的人來找他,早已經見怪不怪了。
江夜白在燕京獲獎的事情在學校里傳開了。
甚至,他登上很多報紙的事情也被大肆宣傳,不僅是學生,連不少學生的家長都知道一中有一個孩子,在燕京給江城人好好爭了口氣。
而江夜白,自然就成為了“別人家的孩子”。
“你看看你們班的江同學,看看你!”
“乖兒,有時間多和那個江同學交流交流……”
“閨女啊,你認識那個叫江……江什么來著?哦,叫江夜白的,也是你們一中的,你跟他認識不?啥?不認識?是不是一個年級很重要嘛,多和人交流總歸是有好處的……”
“……”
江夜白和李閣并肩走在學校的操場上。
“你最近風頭很盛嘛,我從燕京一路過來,聽到不少人在說你的事,你的那些言論太驚人了,想不引人注目都難,而且據(jù)我了解,現(xiàn)在看著你的眼睛可不少,平時自己可得多注意了。”
李閣微笑道。
“樹大招風么?”
“什么樹大招風……”他莞爾地說“你現(xiàn)在,最多算得上一顆很有潛力的幼苗,被關注是一碼事,也僅僅是被關注罷了,那些人不會閑著沒事干天天盯著你?!?p> “不過——”
李閣俯下身子撿起一片落葉。
“輝耀那邊,倒是對你很感興趣,我這次能回來,也許還是托你的福,那些不希望我好過的、給予我厚望的,在家族會議上都推了我一把,讓我能執(zhí)掌華中?!?p> “多久?”
“45天。”
他語氣平淡。
“45天啊……”江夜白略加思索,然后很陽光地笑了出來“45天也夠了,至少在我看來是這樣的。”
“真夠自信的。”
在這一點上,李閣很佩服江夜白。
無論做什么事,無論事情有多困難,仿佛在他眼里問題都不是很大,從前是這樣,現(xiàn)在依舊。
當然,李閣未必一點也不相信江夜白。
能在燕京那種云龍匯聚的地方,面對無數(shù)業(yè)界大佬、政壇人士,做到從容不迫,甚至掀起驚濤駭浪,這樣的人說出現(xiàn)在這番話似乎底氣更足了些,即便他還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
況且,在李閣選擇來江城的那一刻——
已經沒有退路了。
他沉默了足足幾分鐘,才開口:“我現(xiàn)在已經上了你的賊船,沒有回頭路可言,贏了,一路鮮花帶掌聲;一旦失敗了,我可能會被送到美利堅,再也無法踏足家族事業(yè)了,籌碼就是這些。”
“梭哈了,我輸不起!”
“您是個賭徒。”
“錯了,對于一個賭徒而言,能擲出六種不同結果的骰子,1/2的概率不虧,可我不一樣,即便我這次不選擇來江城,能做的也只是在燕京混吃等死,還不如回美利堅。”
“即便來這里90%的概率是輸,我也得來?!?p> “向死往生!”
李閣的臉色看不出絲毫的變化,這與上次江夜白見他時,差別很大,江夜白倒是詫異他到底經歷了什么,才會變得這樣決絕。
“哪有您看的這么悲觀……”
江夜白很懶散的伸個懶腰,打了個哈欠。
“事實上,按照我的模型估算只要不出什么大的意外,我們成功的概率遠遠高于擲骰子的一半幾率,您作為掌舵人,可千萬對自己、對我們有信心才行,不然的話,很多事就辦不好了?!?p> “掌舵人?”
他自嘲得笑了笑,道:
“你高估我了,雖然我能總覽華中地區(qū)的事務,但實際上我不過就是個光桿司令罷了,要人沒人、要錢沒錢,甚至本該發(fā)給我這個月的運營費用也被他們用各種理由扣住了?!?p> “我現(xiàn)在,身無分文。”
兩人一邊走一邊談,正值中午,操場上還是有一些學生的。
他們看著江夜白于一個裝著如此正式的人攀談,神情自若一點也不緊張,無不露出敬佩的眼神,在他們這些孩子看來,江夜白的行為無疑是大膽、甚至有些“難以想象”的。
這幾天氣溫轉涼,吹來的風也很舒服。
江夜白也學著李閣的動作,蹲下身子拾起一片枯葉,放在掌心細細端詳,葉子上還有一只緩慢爬動的毛毛蟲,長著臃腫的身子,棕褐色的毛十分地密集。
它仿佛感受到了危險,爬行的動作逐漸加快。
可惜,江夜白不停翻動葉片,毛毛蟲只能從一面爬到另一面,但它卻絲毫沒有察覺,依然笨拙地爬著。
“我就像這只毛毛蟲?!?p> 李閣突然開口。
“一直往前爬著,但卻爬不出來,始終在原地打轉?!?p> 正當他說時,在樹上盯了很久的畫眉一下子從江夜白的手邊掠過,用它那細長的喙銜走了那條毛蟲,而這不過是轉瞬即逝間發(fā)生的事。
李閣:“……”
江夜白停住了腳步,轉過身看著錯愕的李閣,打趣道:“您弄錯了,在原地打轉蟲子的可不是您,也不是Motorola,相反,您正是那只蓄勢待發(fā)的鳥兒,等待的不過是一個機會?!?p> “而現(xiàn)在?!?p> 他冷冷一笑。
“蟲子依然不知道真正的危險正在迫近,它所看到的,只是自己眼前這一畝三分地罷了,一片葉子就是它整個世界,殊不知世界之外,有一只巨大的鳥已經盯上了它?!?p> “誰是蟲子?”
“Nokia。”
“呵呵,你口氣是真的狂,這點我服氣?!崩铋w不知是嘲笑,還是褒揚“雖然在國際上Motorola能壓制住Nokia,但在國內,或者說在江城,我們在它眼里甚至連一只蟲子都不如?!?p> “如果它真是蟲子,也是一只巨大的怪物。”
“在如同怪物一般的蟲子面前,即便是蟲子的天敵,飛鳥,又能如何呢?鼠王尚且能咬死貓?!?p> 江夜白凝視著他的眼睛。
半晌后,開口說道:“人在藍鯨面前,何其渺小,但是藍鯨這樣的龐然大物還是無法逃過人類的魔爪,當面對一個看似無法戰(zhàn)勝的敵人面前,有三樣制勝的法寶?!?p> “哪三樣?”
他對江夜白的話頗感興趣。
“勇氣、方法、合縱?!?p> “所謂勇氣,指的是哪怕面對巨大的困難也不會退縮,直面它,這是首要之事,如果連這樣一份最基礎的勇氣也沒有,那么也談不上如何實現(xiàn)反敗為勝了,誠如您所說的,向死往生。”
“所謂方法,字面意思,就是應對的謀略。絕佳的謀略策劃,遠勝千軍萬馬,能起到四兩撥千斤的奇效?!?p> “所謂合縱,是說聯(lián)合其他相對弱小的個體,組成利益同盟,對強大的敵人采取一同抵御的行動,這樣能大大減輕單獨面對的壓力,還能集思廣益,形成一張巨大的捕獵網(wǎng)?!?p> “對于猛獸而言,捕獵網(wǎng)看上去如此羸弱。”
“但就是這樣一張看上去平平無奇,甚至很簡單的網(wǎng),確能捕殺巨大的比如老虎、獅子一樣的猛獸?!?p> 李閣笑了,笑得很神秘,捉摸不透。
他問江夜白:“按照你的說法,我們現(xiàn)在面對Nokia這樣恐怖的怪物,擁有怎樣的籌碼呢?”
“都有。”
江夜白緩緩走到跑道后方的看臺旁,一步一個階梯向上爬,一直走到最上面的看臺頂,遠眺著遠處密布濃厚的烏云,隱隱之中還有電閃和細微的雷聲傳過來。
但在頭頂?shù)倪@片天空之上,艷陽高照。
“先給蟲子放血!”
他深邃的瞳孔中透出絲絲毒辣。
山雨欲來。
云的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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