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莽明

第七章:人無橫財不富

莽明 北容楠 3982 2020-04-26 02:00:00

    呼呼呼!

  所有人都在大喘氣,從落地開始,一場不到兩分鐘的戰(zhàn)斗,幾乎榨干了他們?nèi)矿w力。

  孟鐵柱就躺在地上,一個無頭的尸體壓在他的胸前,鮮血侵濕了他的衣衫,方景楠站在他旁邊,看著一個胸膛被打爛的后金兵尸體,沉默不語。

  “殺人,好像,也沒那么難。”

  這是方景楠第一次殺人,或許是因為用的手銃的原因吧,殺完之后他只是覺得血氣有些腥,聞著不舒服,其它更多的則是大戰(zhàn)之后的輕松以及疲憊。

  陳山河最后的沖刺沒了用武之地,他轉(zhuǎn)了個小圈,跑了回來,見得眾人狀態(tài),不由喊道:“都別躺著了,照看一下受傷的,敵人還在呢,那個白甲兵追殺完韃子肯定還會回來的。”

  方景楠頓時一震,現(xiàn)在可不是休息和感懷的時候,他走上前,一腳踢了下在地上躺尸的孟鐵柱道:“誰說讓老子留下的,???嫌棄我沒用嗎?還不快謝謝救命之恩!”

  孟鐵柱也回過了神,深深地吐出口氣,沒理會方景楠的笑罵,一個翻身往趙大壯那邊跑去。

  趙大壯躺在地上,擺了擺手道:“死不了,去看下我弟怎么了。”

  趙二傷的頗重,那一刀劃破了棉甲,在胸前留下一道半尺長的傷口,血肉翻出,殷紅的很是可怕。

  陳山河查看了一下傷口,呼了口氣道:“沒傷到筋骨,只要扛過了發(fā)熱,旬月便能好?!?p>  說罷,他取出外傷用的金創(chuàng)藥倒在傷口上止血,跟著又從身上扯下一塊布條,就要給他包扎。

  “打?。 狈骄伴蠛暗溃骸澳愀陕??”

  這塊呼喝來的意外,陳山河奇道:“給他包扎呀,不然血水會把藥粉沖散,就不好了。”

  “包扎沒問題,你就用這個包?”

  “那應(yīng)該用什么包?”

  如果不是陳山河那滿是詫異的眼神,方景楠定會懷疑他這是在頂嘴,應(yīng)該用什么包?最好是絲綢,沒有的話至少也要給棉布消下毒呀。

  方景楠恍然大悟,敢情這個時代,他們沒有消毒一說,難怪說什么傷不算重,只要扛過了發(fā)熱就能好呢。

  這所謂的發(fā)熱,不就是傷口被細(xì)菌感染導(dǎo)致的發(fā)燒么。這細(xì)菌不就是那塊臟舊的布條傳的么。

  方景楠知道與他們解釋不清楚細(xì)菌的事,直接道:“生火,用頭盔盛點水,燒開了把你那布條放里煮一下,”說罷,又強調(diào)道:“煮兩次!”

  陳山河道:“這么麻煩?那兩后金兵很快就要轉(zhuǎn)頭回來了?!?p>  “我來吧,你們?nèi)ナ貍??!壁w大壯強撐著身子站了起來,剛才后金兵那一刀正巧砍在了棉甲內(nèi)嵌的鐵片上,震傷了心肺,屬于內(nèi)傷。

  “行,記住布條一定要多煮一會再包扎,”方景楠相信有親哥照顧肯定會很細(xì)心,“其它人打掃戰(zhàn)場,鐵柱哥,把那受傷的蠻虜帶過來,我有話要問?!?p>  眾人先是把自己的馬牽回,后金那的四匹馬,有一匹傷了馬腿,另外三匹卻是完好無損,也被一并牽回,這可是三匹上等戰(zhàn)馬,還有他們的武器也是非常精良,鐵甲鎖子甲內(nèi)甲全套都有,上好的一石二強弓,渾圓的騎兵彎刀。

  方景楠看了直流口水,這次收獲之大,不下五百兩,比那九輛車貨多多了。

  果真是應(yīng)了那句,馬無夜草不肥,人無橫財不富。

  重傷的后金兵被駁了個精光帶了過來,孟鐵柱甚至連他的牛皮軟鞋都脫了,方景楠看他氣若游絲的樣子,唯恐下一刻就要咽氣,趕忙問道:“你們怎么會跑這來的,有何目的?”

  后金兵好像嘴角微微咧了一下,雙眼一閉,啥也沒說,死了!

  大爺?shù)模?p>  方景楠真是有點憋氣,這蠻虜蠻虜?shù)?,還真是有股蠻勁。

  正郁悶著,遠(yuǎn)處出現(xiàn)兩個黑點,那個白甲兵帶著人回來了,直到一百步外,孟鐵柱陳山河等人紛紛下馬拉弓射箭。

  啾啾啾啾!四箭齊射而出。

  啾啾啾啾!又是四箭齊射而出。

  ……

  不指望說真能射中敵人,但也可以警告他們,這邊可不是烏合之眾,能射一石二強弓的人可是有四個,而且都身披鐵甲。

  以二敵五,就算你是白甲兵,牛逼哄哄,多少是不是也得注意一下?

  好似看懂了方景楠等人的警告,那名兇悍的白甲兵繞著一百步的距離來回轉(zhuǎn)了幾圈,感覺沒有漏洞可鉆,拍馬便走了。

  方景楠一指他的馬尾道:“那兩個韃子應(yīng)該是被他們殺了,趕著回去復(fù)命呢。”只見那馬的尾巴上綁了兩個人頭。

  嚓!一聲,人頭落地。

  就在方景楠說著別人的時候,孟鐵柱一刀一個,把后金兵的人頭砍下。方景楠嚇了一跳,問道:“大哥,你這是干啥?”

  孟鐵柱楞道:“砍腦袋呀,這可是軍功,還有賞銀的?!?p>  方景楠到是把這一茬給忘了,孟鐵柱弄好四個腦袋,跟著又拿鹽巴在這四個腦袋上抹來抹去,好像是在擦著什么寶貝一般。

  方景楠實在是看不習(xí)慣,只好過去看看趙二的傷勢,這會趙大壯已經(jīng)用煮過的布條給他包扎好傷口,趙二也是醒了,見方景楠過來,有氣無力地道:“給方老大添麻煩了。”

  “這是什么話,”方景楠假意生氣地道:“你們在前面拼殺,我在后面藏著,若還嫌棄你受了傷,那還是人么。”

  見趙二還要說些什么,方景楠打斷他道:“先別說了,你雖沒傷及筋骨,氣血虧了不少,休息好就是對大家最大的幫助,”轉(zhuǎn)頭又對趙大壯叮囑道:“一天要換三次布條,還要用燒熱的水清洗傷口,你弟肯定死不了?!?p>  趙大壯應(yīng)聲道:“明白,謝謝老大!”

  這聲老大把方字都去掉了,顯得更是親切,方景楠微微一笑,明白他的心意,也沒多說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到陳山河那。

  “收拾的怎么樣了?”

  “都弄好了,那匹受傷的戰(zhàn)馬等會宰了吃肉,那九車貨拆了三車往其它車上擠一擠問題也不大,就是要走慢一些,不然容易翻車。”

  方景楠輕笑道:“慢一點沒關(guān)系,這次狩獵結(jié)束了,我們回家!”

  跟著,方景楠朝四周大聲喝道:“走了,我們回家!”

  “回家!”“回家!”“回家!”

  ###

  崇禎八年,三月九日,陳家村

  經(jīng)過十日的蹣跚而行,眾人終于平安回到了陳家村,中間除了被助馬堡的大爺多勒索了小十兩銀子外,再沒波瀾。

  陳山河沒有返回軍營,而是跟著眾人回到陳家村。

  看著滿滿的收獲,陳老爺喜笑顏開,殺豬宰羊,給大家做了一頓豐盛的大餐,眾人吃飽喝足,又泡了個熱騰騰的木桶浴,方才美美睡去。

  翌日清晨,

  依然是之前方景楠過夜的那間小屋。此時屋里坐了三個人,一旁的桌子上并排擺著四顆腦袋以及四塊木牌。

  方景楠嘿嘿一笑道:“幸不辱命!”

  說完這句,他便再也沒吱聲,方景楠算是掌握了個小訣竅,與陳有富在一起時,最好別先開口,多聽聽再發(fā)言,免得侮辱了智商。

  陳有富也跟著笑道:“是啊,這一路經(jīng)歷山河都與我說了,雖偶有不足但那都是小事,景楠老弟果然是人中龍鳳,厲害厲害!”

  “嘿嘿,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方景楠自動把那個‘偶有不足’忽略了,跟著道:“接下來陳老有啥安排?”

  陳有富輕笑道:“安排談不上,有幾個事,我們來商量商量。”

  方景楠指著桌上用鹽和石灰硝過的人頭,道:“是這個么?”

  陳有富道:“這是其中之一,不過確實是要先討論這個軍功,后面才好說其它。”

  我去,難道是要獨吞這個功勞?

  方景楠心下暗嘆,正欲搶先拒絕,后一想起自己定的那個小訣竅,便又選擇了住嘴,有啥話讓陳老爺先說。

  見方景楠沒有吱聲,陳有富接著道:“之前咱們商定過,在你說的那個預(yù)言沒有確切發(fā)生以前,我們都是合作關(guān)系,所有收獲一人一半。”

  方景楠點頭道:“嗯,沒錯?!?p>  陳有富道:“所以,按商定,這人頭軍功我們是一人一半?!?p>  “是是是!”

  “但是我覺得,這軍功分開處理并不好。”

  陳有富說完便沒再吱聲,靜靜地看著方景楠,方景楠卻是堅決貫徹既定戰(zhàn)略,絕不先表態(tài),于是他道:“您覺得怎么處理為好?”

  陳有富笑了笑道:“大明軍功條例里說的很清楚,軍卒斬獲一個東虜首級便可直接晉升一級,可惜你的軍戶身份還沒弄好,不然給你是最佳選擇?!?p>  方景楠貫徹思路,不說話。

  陳有富又道:“如果這四顆首級給了我兒山河,可以讓他百戶官的身份再上一級,成為試千戶。而千戶級,已算是大明朝的中層將領(lǐng)了。”

  方景楠仍然不說話,只是不停地點頭附和。

  陳有富接著道:“但是我覺得,這四顆首級全部讓孟鐵柱領(lǐng)功最為合適?!?p>  果然!大爺?shù)?,我就知道有轉(zhuǎn)折!

  方景楠暗自一呼,有種獲勝了的喜悅感,陳有富見狀道:“這結(jié)果讓你很興奮?”

  “不是不是,我就是,呃,下一步討論啥?”方景楠轉(zhuǎn)而言其它。

  陳有富楞道:“你不想聽聽我的理由?”

  方景楠拼命搖手道:“沒事沒事,此中深意我自己去揣摩,你說下個事吧?!?p>  “喔,”陳有富攤了攤手道:“軍功是最關(guān)鍵的,剩下兩個是水磨豆腐的事,如今武器鎧甲都有了,銀糧也有一些,時不我怠,需要補充一些得力的人手,這方面該你去弄?!?p>  “招兵買馬訓(xùn)練部隊么?”方景楠有點傻眼,“我不會呀!”

  陳有富看了眼旁邊襟身而坐的陳山河,道:“聽山河說過一些,兵仗上的事你確實不太會,但你能放心讓山河幫你張羅?不會就去學(xué)嘛,我會讓山河送你些兵書,但一切以你為準(zhǔn),你想怎么操弄都成!”

  經(jīng)這一提點,方景楠自然明白他的話中含義,甚至連推動孟鐵柱升官,都有自動分權(quán)的意思,可現(xiàn)在連草創(chuàng)都談不上,這老陳頭就想那么遠(yuǎn)去了?

  方景楠暗暗地想,回頭一定得好好研究下那本陳氏譜錄,這都培養(yǎng)出來個什么人物。

  見方景楠明白了,陳有富接著道:“這最后一事嘛……”頓了頓,他拿起桌上一塊木牌,道:“這上面是滿文,意思是鑲黃前營哨隊馬甲索圖爾。”

  方景楠點頭道:“嗯,正兒八經(jīng)的鑲黃旗后金兵,怎么了?”

  陳有富分析道:“我與山河昨晚先行交流過,就在去年,被稱為草原共主的察哈爾部林丹汗進攻東虜失敗,回程的時候死了,部分人馬被東虜收服,但有兩位林丹汗的哈吞(老婆)帶著剩下的族人往西邊遷移?,F(xiàn)在看來,東虜這是要乘勝追擊,趕盡殺絕?!?p>  聽完,方景楠沉思起來,從大趨勢來說,滿清是先征服了漠南蒙古,整合了蒙古各個部落,才有了對大明的包圍之勢。否則,每次東虜入侵大明,都還要留守大量兵力,去防備蒙古人。

  現(xiàn)在看來,那個階段正好就是這個時候。

  方景楠緩緩地道:“我認(rèn)為,他們會成功!”

  “是,我們也認(rèn)為察哈爾殘部抵擋不住,如果沒有大明幫忙的話?!?p>  聽他這是話里有話,方景楠道:“你是想往上面匯報?”

  陳有富沒有直接回答,轉(zhuǎn)言道:“如果東虜一統(tǒng)漠南蒙古,那便可以在蒙古通行無阻有如腹地,而明蒙漫長的沿線,都將變成他們?nèi)肟艿耐黄瓶?。如此,大明將加速滅亡?!?p>  “如果在大明的協(xié)助下,察哈爾殘部守住了一片基業(yè),那么將形成犄角之勢,可使得大明有喘氣之息?!?p>  說完陳有富看著方景楠,認(rèn)真地道:“一個小小的選擇,往往會決定大勢之走向,此等緊急軍情,是否要上報朝廷,我們決定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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