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記憶，蟄伏在最暗的黑夜里，總在不經(jīng)意間跑出來，殺人于無形。
甘棠的額頭冒了一圈冷汗。被子裹得再緊，也無法給予她一點點安全感。寒意從腳部慢慢上涌，一點點逼至心頭。
甘棠感受得到，自己每一寸肌膚都在戰(zhàn)栗。
“怎么你這長寧殿一個人也沒有？”李詢瑾走進來，語氣有些不悅，“南梔呢？”
甘棠胡亂地擦了一下臉上的淚水，連忙起身，“我讓她休息去了?！?p> 李詢瑾發(fā)現(xiàn)她臉色蒼白，趕緊走過去護住她，“你怎么了？不舒服嗎？不舒服就不要起來了。”
她今天確實也沒有心情和力氣去招待別人。所以她沒有執(zhí)拗地起身，順勢躺了下去，“陛下，臣妾今天身體不適，還請陛下另擇去處。”
李詢瑾似是沒聽到她的話，手探上她的額頭，眉頭緊縮，“不發(fā)燒，就是一頭冷汗?！闭f著，便喊南梔打了一盆熱水來。
等南梔端來以后，他又讓南梔去喊太醫(yī)，自己燙了臉帕，給她擦汗。擦完汗后，又燙過一遍，敷在了甘棠頭上，溫言軟語地哄著，“一會兒太醫(yī)就過來了?！?p> 此時的他不像是不怒自威，叱咤風云的九五之尊，反而更像一個害怕妻子生病的溫柔丈夫。
“陛下，我沒事?！?p> “有沒有事，都得等太醫(yī)來，我不信你說的。”
甘棠覺得他有些大驚小怪，想把自己額頭上的臉帕拿走。誰知道李詢瑾直接握住了她的手，“別，乖?！?p> 心中的寒意還未完全褪去，她的指尖仍有些冰涼。李詢瑾頓了一瞬，“你的手怎么這么涼？”
甘棠把手抽回來，藏在了被子里，“無妨?；蛟S是因為最近天涼了?！?p> 李詢瑾沒惱怒她這個不敬的小動作，眼里溫柔的關切似乎都要溢出來，半責備半關懷，“怎么不多穿點衣服？”
甘棠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多謝陛下關心?！?p> “寧兒，朕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他叫她寧兒。
甘棠看著他受傷的神色，心中一時百感交集。
“你說，你進宮是不情愿，那朕便不碰你。朕帶你去江南，與你以朋友身份相處。即便是太后讓朕過來，朕都念著與你的約定，與你隔著距離?？山裉祀拮鲥e了什么？難道關心你也是錯嗎？為何與朕這么疏離？朕是你的夫君??！”李詢瑾的雙眸泛著紅色。
甘棠從沒見過這樣的李詢瑾。他一向沉穩(wěn)，一向溫柔，是百姓口中的仁君，太后口中的好兒子。他后宮妃子雖多，但說來說去也不過只寵一個楚婕妤，在某種程度上，甚至算得上一個好丈夫。他也一直扮演著這樣的角色，溫和果斷，沉穩(wěn)內斂，很少有像現(xiàn)在這樣情緒起伏較大的時刻。
“臣妾……”
“無妨，是朕過分了?！崩钤冭哌^來收走她額頭上的臉帕，重新添了熱水，又燙了一遍。
“你愛楚婕妤嗎？”甘棠望著李詢瑾的背影。
李詢瑾遲疑了一下，隨后才繼續(xù)動作。
他的聲音飄渺，像從很遠的遠方傳過來的，“若是沒有她，朕娶不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