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男和勝陽同讀一個班級，班上對這一對兄弟投來異樣目光，一個高悶頭結(jié)巴傻子，一個矮小鼠獨眼龍，就找各種理由欺負他倆。面對嘲笑，勝男感覺與他毫無相干，上課瞌睡，下課清醒，還傻傻地拍著胸脯保證保護他。
他能幫他打走那些欺負他的壞人，可心理的陰影誰都無法替他驅(qū)除。外公說有一只眼睛能看清世界就很幸運，沒想到會遭到這么多的白眼戲弄，他那些好聽的話原來是騙人的，時刻都能感覺到各種魔爪無情的伸向他，說他是個怪物、矮子、笨蛋……性格開始越來越自卑。
萬幸，終有一項能力減輕了他的自卑感，那就是老師教的字，很多他會，算數(shù)也能很快算出來，經(jīng)常在班上獲得表揚。這一點，外公又是對的，他說遇到挫折時想想自己的與眾不同之處，除了識字算數(shù)，還會給兔子治病，興許別人就不行。但不用炫耀，乖乖走好每一步就行。
第一學期考試完畢，勝陽雙科100，勝男卻只考了幾分，不但同學們?nèi)⌒倌?，回家的時候大伯也讓他跪著不許吃飯。勝陽就偷偷的給他遞饅頭，勝麗跑過去跟大伯打小報告，大伯看著她，這么小就開始告狀，將來還得了。
大伯教訓勝男，勝男說他十五歲了，可以為家里干活，不想讀書了，就讓勝陽去讀，他成績好。以后他干活賺錢供勝陽和勝麗讀書。勝陽說他害怕被欺負，哥哥不讀他也不讀了，勝男只好跟著讀。
勝陽升了二年級，勝男依然讀一年級；勝陽讀三年級，勝男還是一年級；直到勝陽讀了四年級，還是一年級的勝男確實不想讀書了。勝男真的讀不進去，一看到書暈乎乎就想睡。
這天放學，勝陽被幾個大孩子欺負，不但罵他獨眼龍，還取笑他母親是聾子啞巴，一家的殘廢。勝陽和勝男對打五六個大孩子，從山坡上打到山底下，勝男拼盡全力保護勝陽，最后他抓到一根粗棍子，照著每一個人身上打了好幾棍，那些孩子才散伙，說不會放過他們。
勝男回家又被父親打罵，質(zhì)問為何如此不爭氣，他只有默默地掉眼淚。記憶里，由于口吃，不敢大聲說話，連哭都不敢放大聲。那些打輸了的孩子家長跑來找麻煩。勝陽跟大伯解釋是那些孩子先欺負他哥倆，還以多欺少。大伯一聽氣急敗壞，立刻拿著掃帚把幾個人趕出家門，實在欺人太甚。
回頭看著勝男，這家伙讀書不行，打架倒是一把手，可不知輕重也是麻煩，讓他抹掉眼淚去廚房吃飯，有些命中注定的事改變不了就順其自然。等到勝陽讀五年級了，勝男就在家務農(nóng)。他對勝陽說如果有人欺負他就在山梁喊一聲，立刻拿鋤頭去收拾他們。
勝陽聽著暖暖的，從小到大受著同學的冷言冷語已習慣，幸好有他的保護。既然現(xiàn)在是畢業(yè)生，也沒人再欺負他，就應考一個好成績回報家人。相比之下，他算幸運的，王嬸家的五個孩子沒一人讀過書，大的掙工分，小的放牛放羊，整天滿山跑，滿樹林里鉆。
就在勝陽小學畢業(yè)的時候，大伯卻病了，肺病，整天咳嗽不止?？床⌒枰X，他是家里的主力不能垮，大娘嘮嘮叨叨的哭訴日子艱難。勝陽就算有多想繼續(xù)讀書又能怎么辦呢，像青山他們早就干活養(yǎng)家了，大娘話里話外嫌他吃閑飯。只好說他也不讀書了，想跟外公學習醫(yī)術(shù)和廚藝。學校的老師為他感到惋惜，幾次上門找他，都堅定拒絕。鄭父也勸他繼續(xù)學，大娘立刻責問，錢誰來掏，大伯病了不管嗎，當年修三線來救濟家里，如今變得六親不認了嗎？鄭父啞口無言，面對孩子，他真的是不配做他們的父親。
勝麗說她要去讀書，大娘說女孩子讀書有啥用，以后還不是給婆家守灶火爐子，堅決不同意。勝麗哭著大發(fā)脾氣，扔碗筷，亂砸東西。之前，外公來家里的時候，教她背誦古詩，她全能記住，認為她是讀書的料，說一個人的衣服、口糧可以缺，但精神食糧不能缺。還有周錢每次到院里來，講故事、擺古今，她也能記住，想了解更多知識，就必須去讀書。大娘準備打她，她迅速躲在勝男的后面。勝男本來把讀書的希望寄托在勝陽身上，現(xiàn)在勝陽放棄了，只能再看看這個妹妹的讀書運。
他苦求父母答應讓勝麗去讀書，父親的咳嗽越來越厲害，他想了想，這勝麗從小性子烈得很，八十歲（指討厭的人）的要命，差點整個大隊的人都被得罪光了。不是爬人家樹上摘果子就是把人家孩子欺負得哭爹喊娘，不如放在學校讓先生教誨，說不一定以后會變好。于是就答應了下來，勝陽把書包給勝麗，沒想到她不要，說要買新的，大娘很生氣，鄭父也責怪勝麗不懂事，可她堅持要新書包。
這時，秦母拿出用自己衣服修改的書包遞給她，還特意秀了幾朵大花，勝麗一看，愛不釋手，這比街上買的還好看。抱著秦母親了一口，她的書包一定是最耀眼的。大娘沒想到聾子還有這本事，估計是偷偷秀了很久，以后這個小祖宗就交給學校管教。
勝男說以后每天去接勝麗放學，他怕有人欺負她。大娘說她不欺負別人算別人走運，就讓勝男在家里幫忙，他只好聽從。雖然不讀書了，還是懷念在學校的日子，除了在學校能看見很多同學，街上每天也是熱鬧非凡。
勝麗開學，勝男和勝陽兩人送她到校門口，勝男看著學生跑來跑去，露出樂呵呵的笑容。他讀了四個一年級，有那么多的同學，那些人估計早忘了他吧，可是他記得他們每一個人的樣子。他只愛家里的那些土地，看著幼苗在他的耕耘下逐漸開花結(jié)果，仿佛就是作為好朋友的饋贈，讓他欣喜，讓他感到幸福。
勝陽看著昔日同學興奮地進入中學課堂，心底羨慕不已。想著想著竟然哭出聲，勝男問他為何哭泣，他拉著他往回走。這一走，真的就是永遠都無法再邁進了。再見了，老師！再見了，母校！再見了，那些苦讀的同窗！愿所有同學都能金榜題名，前程似錦！
大娘在家里感嘆人算不如天算，好不容易阻止勝陽放棄讀書，勝麗又跟著湊熱鬧，負擔一點都沒減輕。這丫頭本來就不好對付，再識幾個大字，那還不飛上了天。鄭父依然默默干活，不敢多言，兩個孩子，有一個在讀書也好，他相信勝麗將來肯定比勝陽有出息。
勝陽跟著外公學習醫(yī)術(shù)，經(jīng)常把外公給大伯開的藥拿回來治療，病情慢慢得到緩解。勝麗是班上頭號小霸王，男女同學沒人敢招惹她，可學習成績卻在中上等。
有一次，一同回家的同學取笑她，說兩個沒用的哥哥肯定娶不到媳婦，當初撿她回家就是做媳婦備用的。勝麗跑到杉樹上，扯下一根樹枝，拼命往同學臉上刷，同學疼得直哭，求饒。同學被打敗了，她的手上也被刺出很多血，下定決心要變得更強。
勝陽幾乎不在家，勝男成了她的玩伴，經(jīng)常背著她跑，趴在地上讓她當馬騎。勝男還特意做了把彈弓給她，說如果有壞人欺負她，就用彈弓打?qū)Ψ降钠ü?。勝麗聽話的練習彈弓，?jīng)常把樹上的鳥打得到處亂飛。她愛動武力，拿竹棍和他比劃，每次都被她打得叫苦連天。男孩喜歡把飛鏢往墻上射，她能從大門口射進正堂畫上，年畫上的人物被扎得窟窿八眼，大娘氣得說以后再也不掛中堂畫。
院里跟她年齡差不多的孩子被她收入麾下，稱她為老大，比她大的孩子忙著掙工分糊口。比如王嬸家，隨著幾個大孩子能掙工分逐漸改善，閣樓鋪上了三床稻草床，每床兩張被子，衣服也有了幾身換洗，肚子經(jīng)常還能填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