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泰阿

　　讓我們將視角暫且從海德艾柔身上撤離。

　　在一個古老的時代，一個未知的地點，那里發(fā)生了一場另天地都為之動容的慘烈戰(zhàn)爭，百萬名將士因此長眠。那一戰(zhàn)之后，天空烏云蔽日，那一戰(zhàn)之后，大地赤地千里。那一場戰(zhàn)爭實在是太過慘裂，慘烈到甚至沒有人能夠活下來將此戰(zhàn)記錄下來。

　　數(shù)十萬將士的犧牲難道連個見證者都沒有嗎？這實在是太無情了，不僅身死道消，就連存在都被抹去了。難道就沒人能夠將他們的事跡流傳于世嗎？嗯，真的沒有人能夠如此了。那一戰(zhàn)后，方圓千里的人類，都已湮滅了。

　　嗯？不對，那是什么，有什么東西在發(fā)著光。那個形狀？是一柄劍嗎？空氣中隱隱傳來蜂鳴聲，那柄劍，似乎在說訴說著什么，原來那場戰(zhàn)爭還有見證者啊。

　　劍的回憶

　　數(shù)百萬的士兵包圍著一座城池，城內糧草告罄，兵革無存，危在旦夕。城池的主人面對這一切束手無策，只得拼盡全力指揮部隊，抵擋敵軍，然面對十倍于自己的敵軍，這些指揮起到的作用實在是有限的多。

　　夜晚降臨，城池主人疲憊不堪的坐在一張破席子上，并且有些癡傻一般，對著自己手中的劍說道：

　　“劍啊，劍啊，你可知道這場戰(zhàn)爭是因你而起嗎？敵人想要將你奪去才集結了百萬大軍進攻來欺我啊。我率領將士們拼死抵擋，但我國只是個小國家，根本就敵不過那龐然大物。只是短短半年的時間，就打的我只剩下眼下這座城池。而且即便如此，他也不想放過我，你看看這剛來的傳信，怕是就連這座城池也無了。”

　　男子擦亮劍身，然后將其豎立在眼前，一臉的悲傷，但卻又有著一股決絕之感。

　　“但我不會將你交出去，哪怕我死了，敵人也休想得到你。但你要明白，我所做的并不是為了你，我不會愚蠢到為了一柄劍而亡國。要說原因的話，是我們太懦弱了，敵人又太貪婪了，我們被欺壓的時間也足夠久了。我其實早就明白，從最開始的時候，對方就沒打算讓我們活下去，他不會放過到嘴的美味的。不過我也明白，既然早晚都是如此，那還不如在還有力量的時候拼手一搏，讓敵人在心中牢記，有些事情是需要付出代價的?！?p>　　似乎是覺得還無法表達自己內心強烈的情感，男人又補了一句：

　　“有些時候，人是不能屈服的”

　　劍身在抖動，似是在吶喊和嘶鳴。

　　“哈哈哈，劍啊，劍，你也贊同我嗎？哈哈，今日，就讓吾等戰(zhàn)死在這吧。”

　　男子看向將亮的天空

　　“左右何在”

　　“陛下，臣在”

　　男子身前出現(xiàn)了兩名侍衛(wèi)。

　　“如果我戰(zhàn)死，那么你們就快馬加鞭的趕到湖邊，將此劍投入湖底，讓我那敵人死也得不到此劍?！?p>　　“陛下...”侍衛(wèi)想要勸男子逃走。

　　“不用多說，如果我國必將滅亡，那么身為一國之君，我應當與國同亡?！?p>　　拂曉已至。

　　男子登上城頭，靜靜的看著城外敵國那足以遮天蔽日的千軍萬馬，以及自己那宛如汪洋之中的一葉扁舟，隨時都能被人海淹沒的城池。隨著一聲號角，敵人的軍隊開始攻城了，吶喊聲如同山呼海嘯，震的人們耳膜都要破裂一般。眼看城破在即，男子雙手捧劍，吶喊一聲：

　　“我的士兵們，我要讓你們知道，你們的王并不是貪生怕死之人。我也要告訴你們，我們今日怕是都要喪命于此了。你們可以畏懼，可以逃跑，甚至投降，畢竟敵人的數(shù)量十倍于我們，因此，害怕我也不會怪罪你們。但我想先讓你們明白，我們的背后是我們的家人，敵人如果突破了我們，那么戰(zhàn)火將會燒在他們每一個人的身上。所以我請求你們，為了你們的親人，為了你們的國家，為了你們的王，盡情的戰(zhàn)死在沙場上吧?！?p>　　此時每一個士兵的眼神中都充滿了決絕。

　　“我沒有萬夫不擋之力，也沒有殺敵于千里之外的智謀，但我有我自己的辦法?！?p>　　男子說完便對著手中的劍輕說道：

　　“劍啊，劍，我今日便用我自己來祭你”

　　男子扭頭對士兵們說道：

　　“勇士們，我是個愚笨無能的王，沒有辦法帶領你們活下去。但是，我可以想你們保證的是，我會死在你們之前?！?p>　　男子說完便拔劍抹了脖子，鋒利的寶劍從脖頸上劃過，這柄吹毛斷發(fā)的利刃，輕松的讓鮮血從王的脖頸中流出，且無法阻攔。

　　“王！”

　　士兵們怒吼著，聲音響徹天地，就連敵人進攻的號角聲也被吼聲壓下。他們的怒火已被點燃，敵人必將被他們的怒火所焚盡。他們不顧一切的攻擊敵人，不論他們的身軀早已變得破爛不堪。沒有劍，便用拳頭，沒有鎧甲，便用肉體。奮力一搏，直至血液流盡，肉體消亡。

　　敵人被他們的誓死之心鎮(zhèn)住了，進攻的腳步稍微緩了一緩，敵人無法理解，為什么他們心甘情愿的送死。對，送死，面對如此強大且數(shù)量眾多的敵人，他們不就是在送死嗎？

　　不止眼前的敵方士兵看見了他們奮不顧死的這一幕，敵人的將領也看到了。這將領哀嘆了一聲，說道：

　　“要是這些人是我的兵就好了，對方領軍之人是有多么幸運，能得到這么一幫忠心耿耿，誓死保家衛(wèi)國的家伙。可惜了，可惜了”

　　見到自己將軍如此說著，邊上有參謀便開口詢問：

　　“那將軍，我們要不要讓士兵們手下留情，放他們一馬？反正城池注定是我們的了。”

　　“糊涂！”將軍怒道：“你是在侮辱這些英勇無畏的戰(zhàn)士們嗎？他們早就做好了與國共亡的打算，除非我們撤軍，不然他們是不會獨生的。而且，現(xiàn)在放過他們，那是對他們赤裸裸的侮辱，我們要給他們應有的榮耀?！?p>　　“是，將軍”，參謀領命，然后轉身下令道；“奉將軍令，全面進攻，后退者斬?！?p>　　“殺！”敵人開始更猛烈的沖鋒了，很多人已經(jīng)翻上了城墻，不僅如此，天空中的箭矢多如牛毛，甚至有著數(shù)量不少的投石，不少士兵被射成了刺猬，不少士兵被砸成了肉醬。哪怕他們仍然義無反顧，奮不顧身，哪怕他們奮勇殺敵，竭力廝殺，都已經(jīng)阻攔不了敵人進攻的步伐了。

　　很快，英勇的士兵們接連戰(zhàn)死，城池被攻陷，城中百姓被屠殺（敵人沒有那么多的糧草來養(yǎng)俘虜）。天空忽然下起了大雨，似乎老天不忍，傷心的落淚；又似乎是老天覺得這里太過傷感，想要用雨水沖去這股悲傷。只可惜，落下的雨滴混入了將士們戰(zhàn)死的血液，使的本來能夠洗滌萬物的雨滴，看起來就像污染大地的血雨一樣。

　　在這場尸橫遍野的戰(zhàn)爭當中，在一個人們不知道的地方，有一個生命正在誕生。那是王手中的那柄劍，王用來自裁的那柄劍，它迎來了自己的第二次誕生。第一次是三位鑄劍大師集天地之氣為其鑄形，第二次是百萬將士以及他們的國王為其開靈。

　　它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也不清楚自己為什么會忽然有了靈智。按照王原先的打算，此時的它應該已經(jīng)被投了湖才對。它有些迷茫，它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為什么又有靈智，意義何在呢？

　　戰(zhàn)場上的廝殺聲震天動地，它的視線被吸引了過去。它看見士兵們前仆后繼的沖向敵人，看見他們圍在慘死劍下的王的身邊，看見他們一個又一個的死去。

　　劍的心里忽然有了一種感覺，一種說不明道不白的感覺。它只知道這種感覺讓它很難受，仿佛撕裂了它的心臟，如果一柄劍也有心的話。

　　“不要再這樣了，不要再這樣了，投降吧，你們只是在送死”它痛苦的喊道。然而沒人能聽見它的呼喊，而且也不會有人真的去聽。看沒有人回應它，它只得劍身悲鳴，劇烈的抖動著。

　　“為什么你們要這么做呢？”

　　它不明白，為什么要如此去做，為什么寧死也不屈服。寧死也不屈服嗎？慢慢的，劍好像有些明白了，就像王所說的那樣，有些時候，人們是不能屈服的。

　　人能因為一家老小的生計，心甘情愿的在外面忍辱負重。人能因為保護他人攬下罪過，而一輩子遭人誤解、唾罵。但這些都不代表，他們是懦弱無能之人。他們屈服是為了家人，他們內心仍然堅不可摧；他們低頭是為了朋友，他們的內心仍然百折不撓。

　　終于有一天，有人準備摧毀他們所侍奉的一切，所守護的一切。他們便拿起武器，化身為勇敢無畏的戰(zhàn)士，用自己的肉體去抵擋敵人的刀劍。

　　寧死不屈、死戰(zhàn)不退的意志是如此的耀眼，是如此的偉大，深深地震撼著劍的心靈。為了銘記這一刻，它拼命地去吸收這股寧死不屈的意志，去體會士兵們的慷慨赴死，壯烈犧牲。它想讓他們所做的一切，都牢牢刻在自己的腦海里，讓這股記憶無法被輪回所磨滅，永記于心。

　　當這股意志都集中于它的身上時，它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體內好像聚集了一股強大的力量。這股力量強大無比，強大的讓它無法控制住，似乎要噴涌而出一樣。

　　“啊，我明白了，原來是你們”

　　它明白了，原來這股力量就是百萬士兵那不屈的意志所化，這股包含陣亡士兵意志的力量，想要做一件事，借著它做一件事。

　　“安心吧，我明白了，既然敵人想要用刀兵奪走我們所守護的，那么便與我們一起，亡了吧。”

　　于是，劍，凌空飛起，直指敵軍。接著，匪夷所思的奇跡出現(xiàn)，只見一團磅礴劍氣激射而出，天地中霎時間飛沙走石，遮天蔽日，似有猛獸咆哮其中，敵國軍隊大亂，片刻之后，旌旗仆地，流血千里，全軍覆沒。

　　“我名泰阿，威道之劍，無畏的化身，天地間生靈內心之威所化。”做完一切的它說道。不對，是泰阿說道。

　　自此，泰阿從人間流轉，一次又一次的見證了這世間最美好也是最強大的事物，那永不屈服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