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侄二人登時緊張了起來。等他再次醒來時,太陽已經(jīng)升起老高了,陽光從窗戶的木格間透進來,房間的地面上也開了一口窗。小夫人不見蹤影,房間里只有兩個丫頭趴在一旁的桌子上腦袋湊在一起竊竊私語。而且他自己也不知道何時被人抱上了床。
半大小子,吃窮老子。
此生此刻的他大約十四五歲,正是飯量漸增,長身體的歲數(shù),昏迷中這些日子幾乎沒有怎么果腹,全靠著一些珍貴的湯藥吊著命,此時神志完全清醒過來,頓時覺得肚子空空,饑腸轆轆難耐,又有些內急。
兩個照顧的丫頭倒也機靈,他這邊剛剛坐起了身體,她們就聽到動靜,一個跑過來照顧他,一個跑出了房門叫喊:“來寶,卿哥兒醒了,趕快去告訴夫人,再讓春梅把溫著的湯藥端過來?!?p> 見卿哥兒要下床,那個丫頭緊張得連連擺手:“卿哥兒,你要做什么?夫人再三交待過,要你好生躺著養(yǎng)身體,不要亂動?!?p> “沒事,我只是想那個那個——如廁,對,就是如廁?!?p> 既然方便、解手、上衛(wèi)生間這些新名詞她們聽不懂,他抓耳撓腮地才擠出這么一個古語來。不過他心里也有些小忐忑:不知道這個詞對方能不能聽懂。
對方一聽,果然明白了,一轉身,不知道從哪兒拿出一套衣服來,服侍著他更了衣,又微紅著臉道:“卿哥兒大概忘了廁所在哪兒吧,我這就帶你過去?!?p> 他跟在丫頭身后,穿過堂屋,又過了西屋,才看到西墻上開著一道小門,推開門,一片天光云影,三面墻壁圍著一個不大不小的衛(wèi)生間??磥砉艜r已經(jīng)有了套房的意思。難怪上次自己找不到衛(wèi)生間。
睡了太久,靜極思動,凈了手,無意繼續(xù)回床上躺著,想到外面透透氣,同時也想了解一下現(xiàn)在所處的環(huán)境和時代。
院門本來敞開著,兩個小廝見卿哥兒出來,慌忙將院門合上,緊張地護在門前,生怕他闖出去一般。
他不禁啞然失笑:難道自己就這么倒霉,剛一穿越過來被禁足了?
不過他并不是太在意,現(xiàn)在這副虛弱到不能再虛弱的身板,就算有心出去溜達,估計也沒有那么多的體力去支撐。還不如先當個乖乖好孩子,先把身子養(yǎng)好了再說別的。
站在暖暖地太陽底下,愜意地伸個懶腰,一個穿月白衣服的丫頭極有眼色地搬來一把椅子,放在他身后。
“你叫什么名字?我想不起來了。”滿意地點點頭,坐下來,笑著問道。
丫頭兩只手攪在一起,大膽地盯著他看,并不說話,眼神中有一絲的警惕:這卿哥兒還是改不了好色的毛病。
這丫頭先前是小夫人身邊的人,最近這幾天才被指到這院子里服侍卿哥兒。院子里原來的那些下人統(tǒng)統(tǒng)被夫人一怒之下趕走了:男的發(fā)配到鄉(xiāng)下莊子里干農(nóng)活出苦力去了,先前和卿哥兒茍且過的女子,要么賤賣了要么指配給了家奴,一個個都打發(fā)得遠遠的了。
西門合府所有的下人都清楚這面目清秀看上去人畜無害的卿哥兒絕對不是一盞省油的燈,不客氣地說,簡直就是一無惡不作的小惡魔。稍不留心,就會著了他的道,被他捉弄得哭笑不得,惱火不已,偏偏他又是主子的身份,打又打不得,罵也罵不成,奈何不得。
這丫頭不清楚這卿哥兒是不是又在惡作劇作弄自己,或者是對自己動了不該有的心思,故而不敢隨意答話。
他見她只是看著自己,半天不語,就失去了繼續(xù)了解的欲*望,興致央央地把視線轉到別的地方去了。
這庭院,這房屋構造,這庭院里的樹木……樹梢上的葉子雖然繁多,但還嫩黃將綠著,加上這氣候溫度,應該是初春時節(jié)……
“哈哈,卿哥兒,這可就出來曬太陽了?我就說嘛,你是西門府九十九畝良田里的一棵壯苗苗,底蘊足著呢,那就那么容易被這點小病小災給打倒了?!?p> 不用說,聽這聲音就知道胖公子哥哥來了。
“別起來,卿哥兒,咱們兄弟倆誰和誰,還來這一套,見外了不是。你坐著,只要你身體快快好起來,在哥哥我心里,比什么都重要?!?p> 他剛想站起來以示尊重,就被這胖公子哥急走幾步過來按了下去。——怎么說他好像也是自己的便宜哥哥,而且他對自己表露出的關心可是情真意切,摻不得半點假。人心換人心,怎么能叫人不感動。
西門府?卿哥兒?
難不成自己就是那個全天下都臭名昭著的大*淫*棍西門慶?
泥煤的,真是坑爹的穿越,變身成誰不好,偏偏變身成西門慶,這廝可是臭烘烘的污爛黑泥一坨,從內到外黑透了,也臭到底了,自己哪有那么大的本領洗白白!
這讓人情何以堪?。?p> 說是大病初愈也好,靈魂和肉體還沒完全融合也好,他的反應有些遲鈍,到現(xiàn)在才弄清楚了自己的此刻的身份——西門慶。
西門慶?
他左摟右抱,妻妾成群,風流快活的一生,說心里話,哪個正常男人不向往?
可是,向往的是他風流倜儻,而不是那遺臭萬年的名聲好不好!
這個穿越,就好像飛機失事了,僥幸活著從天下掉下來,下面有草堆,草堆上卻有一柄鋼叉,很幸運,沒有落到鋼叉,可是也沒有落到草垛上,甚至也沒有砸到地面上,而且掉進旁邊一個深不可測的大糞坑里。
萬幸活了下來,全身上下卻臭烘烘的,而且還不知道怎么爬出這個臭烘烘的糞坑。
只能遺臭萬年?
“卿哥兒,怎么了?你可不要嚇唬哥哥啊,哥哥膽子小,受不得驚嚇。”
西門用見他正笑著的臉忽然變得十分難看,以為他病癥又爆發(fā)了,大驚失色。
看著胖公子哥哥擔心著急的模樣,心里覺得有些好笑:反應過敏還是驚弓之鳥?
他從心底下意識地抗拒自西門慶這個名字。
不過,胖公子哥哥這種關切表現(xiàn)他心里雖然覺得對方小題大做,可也有些溫暖,覺得很受用。
“沒事,沒事。我只是覺得頭疼,很多事情想不起來。你是我哥哥?你叫什么名字?我叫西門慶哥?”
西門用看了看他,見他不像是在說笑,皺皺眉頭道:“卿哥兒,我是你哥哥,西門用。你真的忘記自己是誰嗎?你叫西門卿,還沒取字。”
“西門慶?這個名字不好,要不我改個名字吧,叫西門吹雪,多有詩情畫意……要不叫西門達也好過叫西門慶。叫西門慶——這個名字太惡心人了?!?p>

張舍夜
推薦投資走起來,段評章評都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