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從前的閨蜜
估計曉忍快回來了，蕾婭去市場買食材。
前些天她住在娘家，有人照料生活輕松。但她總有種違和感，便提前回家了。
現(xiàn)在不同往日，回到以前狀態(tài)呆太久，她害怕深陷其中難以脫身。
她在市場里買了雞蛋、蔬菜和奶酪。由于道具箱里放了太多雜物，她便帶了個籃子，把買到的食材都放在籃子里面。
在市場上買東西讓她感到新鮮。從前有仆人代勞，后來在鄉(xiāng)下自給自足，她還沒有過這樣的體驗。
離開食材市場，在街道上她不自禁地往路邊走。走到熟悉的地方時，她的心會砰砰加速。
她害怕遇到從前的熟人，害怕被他們認出來。
畢竟她已不再是大小姐，又不是貴夫人，不再屬于從前的階層。衣著樸素的她要是被以前的熟人碰見，想象他們驚訝的詢問都不禁使她臉紅。
這也是她在自己娘家待得不久的原因之一。雖然母親體會她的心情沒有請外人做客，但大戶人家沒有交際應酬是不可能的，圈里總會有人前來拜訪。
可是她越害怕的事情，就越是容易發(fā)生。一輛私人馬車經(jīng)過時，上面有人喊了她的名字。
一個衣著華貴的年輕夫人叫著她的名字，從馬車上下來。
“蕾婭！我早聽說你回城里來了，一直想去拜訪。怎么都不和我聯(lián)系一聲呢？”年輕夫人一邊說著，一邊用新奇的眼光打量蕾婭的裝扮。蕾婭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只想趕緊躲回自己家里去。
“我回來沒多久?！彼S口應付說。
“聽說哈代先生把你嫁給一個農(nóng)民，你不知道我有多擔心呀！對了，你可能不知道，我前兩年也結(jié)婚了，嫁給了經(jīng)營高級餐飲的費爾南。”
蕾婭大概點了點頭。
“你要知道，我一直為你的不幸哀嘆。像你這樣的姑娘，應該嫁給一個王子的。當然了，完美的婚姻總是難以實現(xiàn)，我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費爾南先生老得不行，又喜歡自鳴得意，除了有錢，他真沒太多優(yōu)點！”
“哦。”
見蕾婭并不熱情，那位年輕夫人上來親切地牽她的手，看到她手中的籃子卻不禁發(fā)出一聲驚呼：
“天啊！這是什么？”
“一些食材……”蕾婭耳根都紅了。年輕夫人并不管她的情緒，用嫌棄的眼神瞅著菜籃子。
“啊，是的。我早該想到的，你的丈夫請不起一個仆人。但我怎么也意料不到你居然要親自干這活?？蓱z的蕾婭！真的，我真的太為你感到不幸了。你要有什么需要，請一定和我說，希望我能幫到你！”
你能幫個屁。蕾婭在心里憤憤自語。她從前的交往圈大多輕浮自以為是，麗迪雅更是其中的佼佼者。麗迪雅做作又自我，以前就不大得蕾婭的喜歡。
“對了，我現(xiàn)在要去看歌劇，你要一起來嗎？你看我的馬車還很寬敞。我感覺我們已經(jīng)一個世紀沒見面了，想跟你好好聊聊?！?p> “您不用客氣?！?p> 麗迪雅意猶未盡，一邊不停感嘆，一邊細細打量蕾婭。蕾婭則仿佛麻木了一般，隨便應付對方。
終于麗迪雅離開了。蕾婭拖著虛脫的步伐往回走。
熬過這一關(guān)讓蕾婭心情輕松了許多。這大概是早晚要面對的，蕾婭心想。她已經(jīng)適應了自己的處境，但有的人還沒適應；所以她還得適應別人適應的過程。
“蕾婭！”身后傳來一聲呼喚。
今天運氣真是不佳，蕾婭不禁這樣想。一路上連著遇上兩個熟人。
“夏綠蒂？”
回過頭，蕾婭見到從前的好友。令人意外的是，原本也是富家女的夏綠蒂，現(xiàn)在卻穿著一身簡陋長圍裙，看起來比蕾婭還寒酸。
“好久不見了?！毕木G蒂笑著說。
蕾婭卻還在驚訝之中，說不出話來。
“我剛才看到麗迪雅和你談話了，抱歉我回避開了?！毕木G蒂說：“我要在那時候出現(xiàn)，只會讓她更得意。”
蕾婭點了點頭。
“你大概疑惑我為什么是現(xiàn)在這樣子吧？”夏綠蒂帶著凄慘的笑容說：“我父親生意失敗了。后來我嫁給了一個小文員?！?p> 這處境大概比蕾婭更糟。
夏綠蒂也注意到了蕾婭的菜籃子。她不客氣地翻看里面的東西，令蕾婭臉紅起來。
“你怎么買這種雞蛋？這是花菜雞的蛋，看起來蛋殼很大顏色很白，吃起來卻有一股很重的腥味?！?p> “我并不知道……”
“這卷心菜還松松散散的，土豆都已經(jīng)發(fā)芽了！你看，這胡蘿卜不是已經(jīng)爛了嗎？你怎么挑這些東西？”
蕾婭有些恍惚。從前她和夏綠蒂聊的都是舞會和年輕好看的男子，現(xiàn)在卻說著買菜的事。轉(zhuǎn)變也太大了。
看著局促不安的好友，夏綠蒂露出懷疑的眼神：“你該不會是不好意思自己挑，讓攤販幫你撿的菜吧？”
這話說得蕾婭臉紅起來，夏綠蒂見狀笑道：“不過這攤販老板真是不解風情，看到我們漂亮的蕾婭也不獻獻殷勤。”
“那是個女老板……”
“哈哈哈，那就難怪了。如果是個男的，那還不把攤上的好東西全給你塞籃子里?！?p> 這對話就有點以前的感覺了。蕾婭對這位多年未見的好友生起強烈的親切感。
“你現(xiàn)在回家去嗎？”蕾婭問。
“是啊。剛從工廠下班，現(xiàn)在要趕回去給男人孩子準備晚飯?！?p> “工廠？”
“我正在一家紡織廠工作，為那些高階工匠提供一些低級簡單的材料?！毕木G蒂回答：“每天一大早去上班，晚上要是運氣好天還沒黑就能回家，就像今天；運氣不好的話，監(jiān)工非要拖到七八點才讓回去。這些資本家可真不是人?！?p> 從前的夏綠蒂也是資本家階層，蕾婭在心里默默吐槽。她問：“你現(xiàn)在是工匠職業(yè)？”
“裁衣匠。不過只有學徒階?！?p> 工匠從低階到高階，分別為：第一階學徒、第二階新手、第三階老手、第四階專家、第五階精英、第六階大師、第七階傳奇。傳說還有第八階，神之手。
蕾婭忙說：“其實我在考慮找點事做。我也想過要拿個工匠職業(yè)，但是不知道怎么辦。”
這樣的想法她不好意思向父母透露，不然以哈代的關(guān)系網(wǎng)很容易幫她解決。當她見夏綠蒂有門路便迫不及待地詢問。
“那你要來我現(xiàn)在的工廠嗎？”夏綠蒂自然如此回答，接著她用開玩笑地語氣說：“不過最好再好好考慮一下。那里不是正常人能干的，工作時間太長，平時都沒功夫照料家庭?！?p> 蕾婭點了點頭。她不覺得這是大問題，因為曉忍要常年跑商，家里沒人需要她照顧。
“對了，現(xiàn)在要來我家嗎？就在不遠處?！毕木G蒂邀請說。
蕾婭接受了。于是兩人并肩行走，聊著各種各樣的事情。今非昔比，但蕾婭感覺兩人的友誼比過去更加牢靠。
夏綠蒂帶蕾婭拐向一條狹窄的街道。這里房屋逼仄，墻壁破舊，路面上沒有鋪石板，從兩邊擁擠的人家流出的污水浸濕了路面，裸露的泥土形成一片片泥濘的坑洼。
這是低收入階層的居民區(qū)。
夏綠蒂先去街道深處的一家托兒所抱回孩子。托兒所內(nèi)照料嬰孩的大嬸抬起頭麻木地看了一眼。
夏綠蒂的孩子從熟睡中醒來后，不?？人?。她習以為常地搖動嬰兒，一邊和蕾婭說話一邊回到自己的家。
這是在擁擠樓房里狹窄的一間。一道簡單的土墻把房間分割成臥室和一個通用房間。房間過窄，里面簡陋的家具顯得擁擠不堪。夏綠蒂帶著蕾婭側(cè)身擠過墻壁和櫥柜間的縫隙，在一堆什物的包圍下找到椅子坐下。
蕾婭謹慎地打量周圍。這兩個房間加起來還不如自家的一間客廳。似乎也沒有獨立的盥洗室。
嬰兒咳嗽個不停，夏綠蒂請蕾婭幫忙照料，自己去生爐子燒水壺。蕾婭緊張地抱著嬰兒，看他咳嗽越來越激烈，小臉都漲得通紅。
夏綠蒂從壺里倒出半碗熱水，掏出一個裝著藥水的玻璃瓶，加一點在熱水中，然后喂嬰兒服下。過了會嬰兒才好轉(zhuǎn)。
“得病了？”蕾婭問。
“嗯?！毕木G蒂輕松地說：“咳嗽病。在窮人里很常見，也被說是窮人病。我家男人也有這病。”
“治不好嗎？”
“能治好，但得用高階藥水。”夏綠蒂笑了笑：“可是太貴了買不起，只好用低階的藥緩解癥狀。但是低階藥水也不便宜，你看我們家這情況，也花不起大錢嘛。
“還好這病不死人，就是難受點，一直咳嗽的話干不了活；所以家里買的藥水優(yōu)先給男人了，否則他要被解雇的。孩子就給少一點。也因為這樣，我老是被托兒所的女士嘮叨，說我家孩子太吵了，不好照顧。”
蕾婭不知道該怎么回應，便隨口應和幾聲。夏綠蒂接著和她聊著各種各樣的瑣事，蕾婭卻心不在焉。
因為夏綠蒂太淡定了。她現(xiàn)在的狀況和從前相比差距太大，為什么她看起來毫不在意呢？
最后蕾婭還是忍不住了，她小心翼翼詢問：“你不覺得辛苦嗎？”
夏綠蒂忽然停了下來，好像斷電一般。蕾婭為自己問了不該問的問題而愧疚起來。
“哈哈，當然辛苦了。不過就算我們把辛苦說出來也無濟于事呀?！毕木G蒂快速地說。
不久蕾婭便告別了。臨走前夏綠蒂詢問她的住址，并約定有空會去拜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