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花和樹的空間導致眼睛仰望天空,使蕓蕓眾生回憶起他們第一個祖先倏忽之間永眠在果樹的陰影下。(1)
陳褚用酸痛的肢體費力游向岸邊,將虛脫的身體平癱在草地上,機械右臂因為太重被丟在了海里,衣服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瘦削的輪廓,遠遠看去就像一只可憐的落湯雞。她睜開眼睛望著布滿煙塵的天空??諝饫飶浡鵁沟臍庀?,天空塔周圍圍滿了看熱鬧的人,喧囂而嘈雜,間或夾雜著幾聲叫好。而此時她想的確是兔子先生送的禮帽掉進水里,大概找不回來了。
在視野里的一切都是黑漆漆的,樹和巖石的輪廓仿佛猙獰的鬼影,海浪有韻律的聲音在耳邊回響。她聽見皮鞋踩在草上的聲音,緩慢而輕柔,應和著海浪的節(jié)拍,慢慢接近。一只帶著潔白手套,纖長的手出現在她眼前。
“走吧?!?p> 陳褚將左臂放在額頭上,在陰影里不動聲色地笑了。一頂熟悉的帽子被扣在臉上,她沒有問他是如何找到自己,帽子又是從何而來,或是其他的任何問題。白手套一動不動地舉在她面前,半晌,她將那只手拉住,支起身子:“走吧。”
在天空塔火災發(fā)生的次日,城里又重新恢復了往日的喧囂與混亂,亡命徒們并不在意誰死了誰又活著,就像他們也一樣不在乎自己。對于這群人來說,唯一重要的只有閃閃發(fā)光的金幣和總也喝不完的朗姆酒。值得一提的是,蘭斯皇室派來保護蘭斯德二世,也就是花顏的公爵也在昨夜的大火中被人趁亂刺殺,雖然被刺中了胃部公爵卻沒有當場死去,暗殺者隨被重傷但至今在逃。
在距離天空塔幾百米的距離,有一家名為“快船老威利”的酒吧。帶著兔子面具的男人匆匆推門走進隔間,這番打斷讓正在爭執(zhí)的兩個女人停下了口中的話,昏暗的房間里重歸寂靜。
“小……陳褚,”兔子先生看了一眼旁邊的花顏,將昵稱不情愿地吞回了肚子:“外面那群皇家侍衛(wèi)強烈要求進來保護他們的主人,我快拖不住了?!?p> 陳褚點了點頭,看向對面神情堅定的女人:“你真的要按照銀鉤亞當的解讀去尋找寶藏?”
“沒錯。”花顏靠在沙發(fā)上,抖了抖身上蘭斯家族的家徽:“況且根據我的調查,只有你的線索和我們所有人都不一樣。只有兩種解釋,要么是你的線索被人調換了,要么就是你所要找的東西和我們不一樣。”
“八個方向!你難道真的認為寶藏可能被分為八份?”
“為什么不可能!難道這個游戲只能有一位獲勝者?你不用再說了,我們雖然是共享者,但是寶藏這個東西也沒辦法共享,現在只有各看造化了。我明天就會出發(fā),你好自為之?!闭f罷,花顏一甩袍子,深深看了眼陳褚,咬了咬嘴唇,還是道:“我去西南方,你最好不要和我選一條路?!?p> Nicolo Zeno的北歐地圖于1558年在意大利城市威尼斯出版。文藝復興時期的讀者認為地圖描繪了未知的北域,但實際上這份地圖上的很多島嶼并不存在。芝諾的北歐地圖被稱作世界上最巧妙,最成功,最持久的騙局之一。
黑珍珠號的會議艙里,陳褚看著手里的航海地圖,不知怎么想起上面的這段話。寶藏在八個方向……她將眾人尋找的方向分別在地圖上畫了出來,線條延伸到邊界?;佭x擇的西南方并不是最遠的,相反,僅距離屋剎群島隔了兩個陸上國家。想必她也是考慮到有了蘭斯皇室貴裔的身份,行事會更加方便。
仿佛突然想到什么,她拿出之前定位屋剎群島的地圖,將剛剛連接八個方向的航海圖放置在上面,用匕首在中央整個扎了個洞。
果然!
航海圖和地圖上的位置重合了。并且航海圖卻更加精確的標明了具體位置——距離她所在的二島向北七十海里,屬于一島附屬的島嶼——貪婪島。
不過此時面前擺著一件更加迫在眉睫的事,與兔子先生的三月之約馬上就要到了。雖說以二人現在的關系,就算沒有那所謂的契約陳褚也會幫他找到記憶。但是契約既成就不可更改。如果不在十天之內找回記憶,她的靈魂就會被創(chuàng)世紀的法則撕裂吞噬。
陳褚深吸口氣,推開門,甲板上的陽光有些刺眼。尼摩船長看起來心情意外的不錯,盡管臉色有些蒼白,卻依舊與對面的詩人和銀鉤亞當相談甚歡。
因為長老會存在著威脅,陳褚只得把銀鉤亞當和詩人都帶回了黑珍珠號。本想告知尼摩船長,結果從昨晚海盜大會結束后她就沒見到他,直到將近半夜她才聽到頭頂木板傳來微弱的吱呀聲。
走近,陳褚聽見了零星的幾個單詞“轉讓”,“船長”……
兔子先生靠在一邊的椅背上,盯著面前的巧克力小蛋糕,安安靜靜像一棵無害的植物。
看到這一幕,陳褚愣了愣,腦海里頓時被出類似于“四個男人一臺戲”,“沒有一個省油的燈”這種詞語刷屏。
“先生們,下午茶會結束了?!?p> 見陳褚出來,兔子先生似乎是要興奮地湊過來,卻被尼摩船長搶先一步:“陳褚,我不管你的秘密,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船長,為什么突然問這個?”
“我剛剛與銀鉤亞當達成了協議,他決定將黑珍珠號送給你,從此你就是這艘船的船長了?!蹦崮ΥL的眼睛里閃爍著意味不明的光,語氣與平常比有些虛弱。
陳褚扭頭看向沙發(fā)上的銀鉤亞當,后者微微抬手,露出一個完美優(yōu)雅的微笑:“交易是交易,我不喜歡欠別人東西,更不用說是救命之恩?!?p> 尼摩船長雖然不是什么兇惡之徒,但是性格脾氣也不是善茬,看來他們兩個之間一定達成了什么秘密協議。
兔子先生終于找到機會,端著銀邊的小碟子跑過來,獻寶般舉起:“小愛麗絲!你嘗嘗這個蛋糕,我特意給你留了一塊?!?p> 陳褚將淋著蜂蜜的楓糖蛋糕叉進嘴里,味蕾頓時被甜膩的味道籠罩,讓人情不自禁地放松下來,她向尼摩船長點點頭示意他自己知道了,爪子一邊揉了揉兔子先生的頭作為撫慰,唔,軟軟的,手感不錯。最后將視線定格在詩人身上,含糊不清道:“你過來一下,我有事問你?!?p> 詩人將手放在腹部,微微彎腰行了個滑稽夸張的禮節(jié):“遵命,陳褚船長?!?p> 走進會議室,陳褚沒有廢話,直奔主題:“關于那個秘密,你知道多少?”
詩人似乎沒想到她這么直接,猶豫了一下:“我知道它和你正在找的東西有關,甚至可能是同一種東西……”
兔子先生的記憶和大航海的寶藏?寶藏是亨利游戲的最后一關,而兔子先生和亨利又是敵對關系,亨利恨不得將這個消息瞞住所有人,又怎么可能將它作為寶藏讓眾人尋找?
陳褚看著詩人,左手的匕首突然刺出,扎在距他的眼睛還有幾毫米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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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棲原
兔子先生:這個好好吃!我一定要給小愛麗絲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