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褚知道自己死了。
或許不同的死后的世界有無數(shù)種，不知是不是死的時候傷到了腦子，此刻她有些困惑——眼前明明暗暗，閃爍著無窮無盡的色彩，互相融合卻又各成一派。
高挑的兔女郎端著托盤在人群間來回穿梭，金幣的聲音叮當作響，刺耳的電子音樂混雜著男人間歇的幾聲怒吼，熟悉又陌生的環(huán)境讓她如墜夢境——
這是……拉斯維加斯？
緊繃的神經(jīng)逐漸放松，隨之而來的是精神上的虛脫；巨大的荒謬感席上心頭，陳褚呆呆地站在原地，突然開始大笑，直到笑得喘不上氣來。
或許我是穿越了。
重新冷靜下來，陳褚的腦海里冒出上述假設(shè)——或者重生了。
拉斯維加斯里人頭攢動，陳褚走在其中如魚得水。古人言：酒色財氣，吃喝嫖賭，作為一個徹頭徹尾的享樂主義者，從老虎機到21點她都是行家里手。
據(jù)她的觀察，這里的人拿一種印花奇特的金幣來賭博，金幣有兩面，沒有數(shù)值，正面是一個橢圓形，中間畫著一條豎線，遠看就像一只眼睛；背面是不知用什么刻上的大寫花體字母W。陳褚輕車熟路地走向吧臺，準備點杯酒，讓旁邊的兔女郎幫她換些籌碼。
“Gin Tonic.（金湯力）”
酒保是個背對著陳褚的男人，他個子很高，身材修長。擦拭酒杯的動作不急不緩，絲毫沒有理會陳褚的意思。
“喂……”
“要喝酒先拿錢。”
酒保不耐煩地轉(zhuǎn)過身，兩人對視卻不禁都是一愣。
“Mr.J？”對面的燕尾服男人竟是那個在“達芬奇游戲”中，喜歡罪惡的靈魂，最后和陳褚達成交易的裁判Mr.J，一別幾個月，看著他銀色的小丑面具，陳褚張了張嘴，又猛地閉上：“我果然還是在創(chuàng)世紀里面——你怎么在這？”
“兼職?！盡r.J言簡意賅，看著她的眼神帶著探究：“你怎么又來了？”
又？
陳褚小心翼翼地措辭道：“我第一次死，不太知道這兒的規(guī)矩，您看您能不能幫幫我？”
漫長的寂靜后，男人面具后的眼神仿佛在看一頭史前巨怪哥斯拉，讓陳褚實在是摸不到頭腦。
“第一次？”
Mr.J修長的手指扶上太陽穴，語氣帶上了顯而易見的煩躁，喃喃道：“為什么又是該死的碰上我……”
陳褚乖巧地站在一邊。
“首先聲明，你現(xiàn)在看到的我，并不是你幾個月前在第一次游戲時遇見的我……嗯，對。那次也不是我第一次見你，否則我也不會輕易幫你作弊?！?p> “……”陳褚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在頭腦中嘗試理清這其中的關(guān)聯(lián)。然而Mr.J此刻含糊不清的描述讓她的眼神帶上了赤裸裸的疑惑。
“我最討厭的就是給你一遍一遍地解釋這里的存在，”男人似乎在咬牙切齒，卻最終還是無奈地認真解釋道：
“這里并不是死后的地獄，也不是你所看到，認知中的拉斯維加斯。這里，本質(zhì)上來說，是世界的平衡點——所有的一切時間，空間都會在此交疊。在平行時空里，過去即是未來，在某一個臨界點之前，一切發(fā)生過的都會再次發(fā)生?，F(xiàn)在我還不能說太多，只不過未來的你，與這里，甚至與整個創(chuàng)世紀的關(guān)系都并非你之前所想象得那么簡單。很多東西都擺在你眼前，你要做的，就是睜開眼睛看到它?！?p> “既然還有意識……我還活著？”
“不，你的確是死了，但是還記得之前每場游戲的分數(shù)牌嗎？因為那位大人干預(yù)了進來，所以你憑借著狗屎運和一些其它原因，靈魂從原有的夢境中到達了這里?！彼闷ばc了點地面。
“和其它人相比，你的情況比較特殊?！盡r.J帶著她走到了人最多的地方，指著中央立起的轉(zhuǎn)盤道：“小心點，你還有四次機會。”
面前這個彩色的轉(zhuǎn)盤極大，幾乎有三人高，上面分成三百六十個格子，每一個不同顏色格子里都閃爍著一個抽象的句子，比如“變成蜥蜴人”、“永遠不會掉落的咖啡杯”、“永遠不會見底的金幣口袋”……轉(zhuǎn)盤的中間則是個凸起的純黑色的圓圈，上面顯示著白色的電子編碼。
此時站在圓盤面前的，是一個三只眼睛，扎著雙馬尾，樣貌極為可愛，下肢為一條條藍色觸手的小姑娘。
她用力按下中間黑色的圓圈，周圍的人們發(fā)出一聲喝彩，隨之屏住呼吸注視著開始迅速轉(zhuǎn)動的轉(zhuǎn)盤。
一秒，兩秒，三秒……陳褚默數(shù)著，到了第三十秒的時候，轉(zhuǎn)盤突然停下了，指針端端正正地指在綠色的格子里。
“陣雨？”陳褚看向身邊的Mr.J，希望他能給自己解釋一下這兩個字所代表的含義。
Mr.J卻并沒有打算理她，皺著眉走進人群?？吹剿?，正在歡呼的人群就像一下子被按了靜音鍵，從中間自覺分出一條路來。
那個三只眼睛的觸手女孩在看到“陣雨”二字時激動的神情，也在帶著面具的Mr.J面前迅速冷卻，癟著嘴道：“先，先生，是出了什么問題嗎？”
伴隨著她的話，轉(zhuǎn)盤附近的人們頭頂突然“轟隆”一聲，緊接著雷聲的是突如其來的傾盆大雨，室內(nèi)的圍觀群眾沒有防備全都被澆成了一只只落湯雞。只有最中間的Mr.J身上仿佛自帶一層防水膜，爆炸般的雨水灑到他身上又從旁邊流下。
Mr.J并沒有正面回答女孩的問題，像正在做調(diào)查問卷般反問道：“你覺得這里環(huán)境怎么樣？”
“很，很好！”
“有沒有不舒服不滿意的地方？”
“沒有！絕對沒有！”
“對我呢？對我這個人有什么意見嗎？”
女孩哪敢說不，低著頭腦袋搖的像撥浪鼓一般。
“Mr.J又生氣了……”人群中竊竊私語。
“他一生氣就變得比之前更刻薄……”
話題中央的男人碧唇輕啟：“既然這樣，你為什么還不快給我滾出去下你的蠢雨?！?p> 冷酷直接的句子讓女孩一邊抽抽噎噎，一邊順從地滾了出去。
看著一地的雨水，Mr.J的心情更壞了，他打了個響指，不一會，從人群中擠出了一個圓腦袋半人高的小機器人，自覺地拿著手中的掃帚和拖把開始衛(wèi)生清潔工作。
Mr.J轉(zhuǎn)過身，將手放在轉(zhuǎn)盤上。仿佛感應(yīng)到了什么一般，轉(zhuǎn)盤中央自動微微變亮，白色的數(shù)字盤瘋狂閃爍，最終定格在阿拉伯數(shù)字“0”上。
“零號轉(zhuǎn)盤！”陳褚身邊的啤酒肚大叔一聲驚呼，眼神中充滿了忌憚，小聲對陳褚道：“也不知道這次是是哪個倒霉鬼……”
陳褚的內(nèi)心頓時產(chǎn)生一種不好的預(yù)感，她抬頭，望向巨大的轉(zhuǎn)盤，不同于剛剛五彩斑斕的顯示屏，此時的轉(zhuǎn)盤上只有黑和白兩種顏色，被一條豎線筆直分開，兩側(cè)分別寫著——
“生”和“死”。
沈棲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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