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兄……不可!”
張羽人自樓梯口奔了出來,三兩個箭步竄到平云客棧大門口。
可畢竟是遲了。
秦會已停止了呼吸,如同爛泥一般,跌倒在地。
張羽人面色陡變,皺眉道:“聶兄,你……你太沖動了。”
時逸挑眉道:“我叫時逸,聶風只是化名?!?p> “你可知他是誰?”
張羽人擺了擺手,并沒有在聶風是不是化名的問題上多做糾纏,直言問道。
時逸撇嘴道:“秦家大少,秦會。”
“你知道?”
張羽人瞪了時逸一眼,大是嗔怪,“你既然知道,為何還要殺他?你可知秦家在繁城的勢力到底有多大?”
“哦?秦家的勢力有多大?”
時逸似笑非笑地看著張羽人,問道:“難道比你郡守府張家的勢力還要大?”
張羽人撫額嘆道:“在某些方面來說,是的?!?p> 這倒讓時逸有些搞不明白了。
秦家的現(xiàn)任家主秦老爺子,曾是弋陽郡汝南府的府丞,身負辟海境后期修為。
府丞只不過是六品官而已,比縣令高一級。
而郡守,乃實打實的四品高官,屬于封疆大吏。
為何一個退休了的六品官,家族勢力竟比還在任上的郡守的家族勢力大?
這不合常理。
平云客棧前便是喧鬧的大街,人多嘴雜,不適合交談。
張羽人擺手道:“先不說這些,你先跟我去郡守府?!?p> “去郡守府做什么?”
時逸隨口問道。
張羽人白了他一眼,“還能做什么?難道要你去做我爹的坐堂客?。俊?p> 語調(diào)雖很不善,但內(nèi)中包含的是濃濃的擔憂。
這一點,時逸還是聽得出來的。
他與張羽人不過初識,論起來感情,根本不足以令張羽人如此對待。
為何會如此?
只因時逸乃傾城的‘表弟’。
張羽人心系傾城,對于時逸,早已當做自家表弟來看待。
表弟出事,做表哥……不,做表姐夫的焉能不管?
時逸念頭一轉,已明白了張羽人為什么要帶自己去郡守府。
得罪了秦家,且還當街殺了秦家大少。
若還敢大搖大擺地走在繁城的街道上,怕是連一炷香的時間都活不過。
既如此,偌大的繁城,或者說偌大的辰溪郡,唯有郡守府,才能暫保時逸一命。
秦家的勢力雖然不小,但也不敢在郡守府太過放肆。
畢竟郡守才是辰溪郡真正意義上的主人。
對于張羽人的好意,時逸只能心領。
他之前還擔憂秦家人會來找自己的麻煩,但是現(xiàn)在不擔心了。
因為他在殺秦會之前,自人群中聞到了夏靈沅和三婆婆的氣息。
有三婆婆這么個大高手在,秦家人即便想來殺自己,也得拿捏拿捏分寸才是。
當然,還有更重要的一點。
三婆婆能證明他的身份。
畢竟此地是辰溪郡,是繁城,不是京都。
時逸若是跑到秦家去,大聲喧嚷自己是護國柱石閭奉先的第三子。
不說秦家會不會相信,保不齊還會被人當做是傻子、神經(jīng)。
可三婆婆就不同了,她乃神藏真人。
修為至少也在六合境以上。
這樣的強者,整個夏朝才有多少?她所說的話,秦家人、繁城人,不敢不信,也不得不信。
身份一旦露出去,秦家便是有恨,也只能忍著。
不忍著能怎么辦?暗殺當朝太尉的兒子?
且不說他們敢不敢,就算真敢,又拿什么來承擔太尉閭奉先的怒火?
為報喪孫之仇,連累了整個家族覆滅,這買賣,傻子才會去做。
張羽人并不知道時逸的打算,探手便要去拉他。
時逸搖身一閃,避開了張羽人的拉扯。
彎下腰,也不管街道人看熱鬧的人在指指點點,議論紛紛,自做隨意地將秦會的玄囊扯了下來。
繼而走到梁伯與梁仲的身旁,分別將兩人的玄囊拽下。
這才在張羽人無奈的眼神中,朝平云客棧的后院走去。
夏靈沅主仆二人,初時是在街道上的。
只是在時逸拽下秦會等人的玄囊后,夏靈沅竟隨著三婆婆一起,去了平云客棧的后院。
她們或以為,時逸并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
實則她們的動向,全都在時逸的掌握之中。
邁步走進平云客棧,時逸大跨步而行。
晏予小跑著跟了上來,亦步亦趨,并不多做言語。
倒是張羽人,可真急壞了。
“你這是要做什么?還留在這里,難道不怕秦家人來殺你?”
他急奔上前,阻住時逸的去路。
時逸側身閃過,道:“我自有安排,你無需擔心。”
“你能有什么安排?你表姐可保不住你。她雖然有紅坊撐腰,但是紅坊對于秦家來說……”
時逸已走到了后院。
張羽人無奈,只好再追上來。
但腳步才剛剛抬起,便察覺到一股怪異的力量,自后院發(fā)散出來,籠上自身。
張羽人抬起的右腳,再也落不下去了。
他呆在原地,一動不動。
意識卻是清醒的,已知自己被高手施法禁錮了行動能力。
何人能有此手段?
先天玄修都有這種手段。
但尋常先天玄修又怎么會來無故刁難自己?
“難道是秦家的高手尋來了?”
張羽人大駭,冷汗瞬間浸透了衣背。
身前,晏予亦如是,被定在了原地。
只有時逸,渾不受影響,自顧邁步往前,一直走到后院深處,被柴房遮掩了身影。
“堂堂公主之尊,竟然喜歡來人家的廚下偷東西吃。”
時逸推開平云客棧的廚房門,正見夏靈沅蹲在灶下,捧著一條雞腿,大快朵頤。
滿手滿嘴的油,全沒有一絲絲公主該有的威儀。
三婆婆站在一旁,依舊面無表情。
時逸眉軒色舉,看夏靈沅吃得津津有味,也不禁有些肚餓。
當下走上前去,掀開了鍋蓋。
可是前后都找了個遍,也沒找到可食之物。
時逸無奈而嘆。
夏靈沅已吃了個半飽,美美地打了個嗝后,將剩下的半拉雞腿丟給時逸。
時逸探手接了,毫不客氣地張嘴便咬。
“我并不是刻意來偷東西吃的,只是路過這里,恰巧看到你在殺人。又恰巧有些肚子餓了,便走過來瞧瞧,有什么能吃的沒?!?p> 夏靈沅用衣袖將嘴角的油污擦凈,看了一眼時逸,啐道:“你這家伙,膽子還是這么大?!?p> 時逸一邊吃著雞腿,一邊尋思:“她剛知道我是‘閭無恙’時,對我很厭惡。而今卻又很隨意地把吃剩下的雞腿分給我……這個姑娘跟閭無恙,關系到底怎么樣呢?”
疑惑伴著茫然,又聽夏靈沅說道:“你知不知道,那秦家是誰的手下?你就敢動?”
“誰?”
時逸將雞腿骨遠遠丟開,看了看手上的油污,念頭一轉,便走到夏靈沅身旁,往她衣袖上蹭。
夏靈沅厭惡地在他手背上狠狠一拍,啐道:“越來越放肆了,我可是公主,你若再如此輕薄,哼!就算有師父護著你,我也非上告父皇,治你個以下犯上之罪不可?!?p> 時逸挑眉,“樂意告你就去告,真等圣旨下來了,就算有罪,我也認了?!?p> 說著,輕聲一笑,道:“喂,街上那么多賣早飯的,你不去吃,偏偏來這平云客棧的后廚偷吃。說……你是不是在擔心我,害怕秦家的高手來殺我,所以留在附近以便保護?”
夏靈沅俏面微嗔,斥道:“哪個擔心你?我只是怕你死了,師父他老人家傷心?!?p> 說著,又丟下一個極厭惡的眼神給時逸。
“似你這種不學無術,還好色縱欲,無法無天的紈绔子弟,本公主巴不得你趕緊死去。哼!真倒霉,走到哪都能碰到你,偏偏你還是個死愛惹事的性子,又犯病似地將五老趕走?,F(xiàn)在身邊也沒個人保護,我若……我若眼睜睜看著你被人殺了,以后還有何顏面去見師父?”
時逸失落一嘆,“原來只是為了你師父啊,我還以為你是……”
“想瞎了心吧你,就算天底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本公主也不可能瞧得上你?!?p> 夏靈沅越說越氣,最后干脆一甩手,沖三婆婆喊道:“走,咱們走,不管他死活了?!?p> 言語落地,還真帶著三婆婆走了,留下時逸一個人,凌亂在縈繞著雞腿香味的晨風中。
“這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