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歸家表決心，日夜為其勞（一）

　　月影深深備卷書，

　　烈日灼灼求書信。

　　鳳鳴龍吟降福澤，

　　檸楓林里灑甘露。

　　少年英才沒可惜，

　　暮老追思信一封。

　　回到雁王府，兄弟二人躡手躡腳的溜回飛竹院，高離氏已站在院門前等他們，見他們回來了，迎上前：“回來了，今日怎這么晚才回，可是上哪皮子去了？”

　　杜墨珩瞥瞥嘴道：“才不是呢，學(xué)堂里有人搶了我的東西，哥哥同我一起去要回來罷了?！?p>　　高離影聽了慈愛的拍了拍杜墨珩的小腦袋：“那要回來了嗎？”

　　杜墨珩點點頭：“那人找了街巷的小混混，不過都被哥哥打倒了。”

　　高離影聽了忙打量杜少澤并問：“可有傷著哪嗎？”

　　杜少澤笑了笑搖搖頭：“阿娘不必擔心，我無事?！?p>　　高離影再三確認他沒事后才舒了口氣：“沒事便好，你們兩個快去洗手，我讓秋月布置晚膳，等你們洗完便可用膳了?！?p>　　二人聽話的跑去洗手，三人坐下才開吃一會，就有丫鬟過來：“夫人。”

　　“何事？”高離影停下筷子，看向這個王爺院里的丫鬟，那丫鬟恭敬道：“王爺請夫人和小公子過去用膳?！?p>　　杜少澤動筷子的手頓了頓，果然，沒有他，父王從來不喜歡他……也是啊，誰叫自己是煞星呢？現(xiàn)在除了阿娘和兩個弟弟其他人都不敢接近他。杜少澤有些無奈的自嘲。

　　高離影聽了那丫鬟的話又提起筷子邊替杜少澤和杜墨珩夾菜邊漫不經(jīng)心道：“在爺那用膳太過鬧心，還是在自己院落吃比較舒心，飯菜又正好對胃口?！?p>　　丫鬟又小心翼翼的問：“那……小世子？”杜墨珩將嘴里的飯菜吞下后才抬頭回道：“我要同阿娘和大哥吃，我也不去?！?p>　　高離影微微笑道：“你去回了王爺，這邊已經(jīng)用膳了，就不去了?！?p>　　“是?！蹦茄诀哌B忙告退。

　　用完膳，梅姨正收拾碗筷時，杜少澤忽然對她道：“梅姨，煩勞煮兩個熱雞蛋給我?！泵芬虘?yīng)了。

　　高離影覺得奇怪：“你要熱雞蛋作甚？”

　　杜少澤為了不讓高離影擔心正想用其他理由搪塞過去，在寫夫子布置課業(yè)的杜墨珩先發(fā)了話：“哥哥的左肩錯位了，一個會醫(yī)術(shù)的仙女姐姐幫他導(dǎo)正了，讓哥哥回來用熱雞蛋敷一下再上藥?！?p>　　高離影皺眉慍怒：“不是說沒傷著嗎？”

　　杜少澤撓撓頭：“不是這次傷的。”

　　高離影聽了更加氣憤：“這么說這傷還有一段時日了？”

　　“……”杜少澤這下不敢吭聲了，高離影生氣道：“若沒遇著那姑娘你想瞞到何時再去就醫(yī)！我不是同你說過嗎？受了傷一定要去給大夫瞧瞧嗎？這若是時日長了，落下病根怎么辦？”

　　杜少澤輕輕拽著高離影的衣袖討好似的邊搖邊小聲道：“阿娘，莫氣了，孩兒現(xiàn)在不是無事了嗎？阿娘的話孩兒皆記在心里，只是那幾日，孩兒瞧著阿娘忙得辛苦，不想讓娘再為孩兒憂心分神?！?p>　　“你若留下病根阿娘更擔憂呀?！备唠x影心疼的撫了撫杜少澤的臉狹，又輕嘆的自責(zé)：“也怪阿娘這幾日忙著其他事，忘了關(guān)心你們，都沒注意到你的異常。對了，你可知那姑娘是哪家千金，回頭記得謝謝人家。”

　　杜少澤搖頭：“她不曾告知孩兒，孩兒想問時，她已隱沒了身子?！?p>　　高離影點點頭：“也罷，日后若有緣碰著了再當面謝?！倍派贊牲c點頭。

　　杜少澤看著高離影忙著手里的針線活到嘴的話又說不出口，高離影的余光看到他那欲言又止的模樣，微微笑道：“想說什么說便是了，阿娘聽著呢?！?p>　　杜少澤眼睛看著高離影手上的針線活，抿了抿唇，終于下定決心開口道：“阿娘…我…決定去學(xué)堂了?！?p>　　說完眼睛一直盯著高離影手上的動作，幾乎不敢和高離影對視。

　　高離影聽到他這句話倒是有些吃驚，忙停下手中的活抓住杜少澤的肩膀確定自己不是幻聽了：“當真？沒有要誑阿娘開心的意思吧？”

　　杜少澤抬頭看著高離影的眼睛認真而堅定道：“阿娘，孩兒不打誑語，孩兒想清楚決定要上學(xué)堂，成為像爺爺和外公那樣的大將軍。保家衛(wèi)國！”

　　高離影聽了這話高興得幾乎要落淚：“好，好，真心決定便好！阿娘這就看看哪個學(xué)堂適合你，你先去養(yǎng)好傷?！?p>　　正巧梅姨已煮好兩個熱雞蛋，杜少澤拿著兩個熱雞蛋回房熱敷。

　　高離影將針線活收起，命春風(fēng)到她衣柜里將紅色盒子抱來。

　　打開全是鳳臨城各學(xué)堂的詳細記錄，高離影借著燭光細細閱讀，篩選了一次又一次，秋月邊替她挑明燈芯邊問：“夫人何必這般辛苦，讓世子同小世子上同個學(xué)府不就成了嗎，而且，二人還有照應(yīng)不更好嗎？”

　　高離影邊挑邊道：“不一樣，珩兒和墨卿上的那個學(xué)堂是王爺?shù)囊馑?，且那所學(xué)堂是貴族子弟上的……里邊的人是什么樣的可想而知，顯擺家事，又總抓著他人痛點猛踩以尋快感，或者背后時不時捉弄一下其他學(xué)子，珩兒今日不就被捉弄了嗎？若不是不好拂了王爺?shù)拿孀?，我定不會讓珩兒到那所學(xué)堂讀書?！?p>　　高離影頓了頓，又道：“更何況澤兒身上背負著煞星這個敏感點，去了那個學(xué)堂只怕會更加痛苦……”

　　秋月聽了點點頭，隨手邊幫高離影整理書卷邊哀嘆：“世子命苦，先是生母，后是安國公…這下生母那邊的人幾乎都不敢認他了?！?p>　　高離影翻閱的手停了下來，目光望著那搖曳的燭光，若有所思，偏頭看著秋月：“秋月，你覺不覺得安國公死得太過蹊蹺了？”

　　秋月不明白：“夫人，這如何說？”

　　高離影慢慢回憶道：“安國公并非是死在戰(zhàn)場上的，而是班師回朝的路上……照密報送達的時間推算，當時他們已經(jīng)回到霂崖城，早退出了有敵人殘兵的范圍，巧的是，那天晚上澤兒有單獨同安國公呆過，后邊還有沒有人只有那人自己和已故的安國公知道。不過，或許是在澤兒之前有同安國公呆過的人，畢竟仵作記錄安國公可是被毒死的……若不是有惠后保著，以及那些人在澤兒身上搜不到所謂的毒藥，澤兒怕是要替人頂替了罪名。但……煞星之名在澤兒身上又加重了一筆……”

　　秋月驚到：“夫人是說有人借世子煞星的名號行兇然后嫁禍于世子。而且此人很可能還是臨鳳城的甚至是老王爺?shù)镊庀?。?p>　　高離影目光如炬：“我懷疑如此，這事要查清楚但不是現(xiàn)在，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澤兒的前途……”說著目光又轉(zhuǎn)向手中的紙卷，不一會兒，目光炯炯，喃喃低語：“望春堂……這個學(xué)堂這里的記錄似乎不錯……”

　　高離影忽的抬頭問：“葉將軍家的子女可是在望春堂上的學(xué)？”

　　秋月想了想：“葉將軍的長子是在那上的，葉二姑娘我聽聞前不久去的?！?p>　　高離影歡喜：“那他們一定了解望春堂，秋月，去給我備馬車，我要拜訪一下葉將軍府?！?p>　　秋月驚訝的指著窗外那漆黑的夜色問：“夫人，現(xiàn)在嗎？可都已經(jīng)戌時了?！?p>　　“現(xiàn)在他們還沒歇息快去快回，既不擾了他人作息時間也不誤了澤兒求學(xué)的事。快去準備吧，我去換套衣裳?！?p>　　——————————————————

　　遠離夜市街道夜晚幾乎看不到什么行人，靜得可怕，只能聽到偶爾經(jīng)過的馬車車轱轆發(fā)出的聲響，在這寂靜的小巷里顯得格外詭異。

　　行駛的馬車在一家府邸門前停了下，車夫下馬，恭敬的對馬車里的人道：“夫人，葉將軍府到了?！?p>　　高離影由侍女春風(fēng)扶著下了馬車，秋月已經(jīng)上前同侍衛(wèi)打了招呼扣響了將軍府的們。

　　不一會府里的管家就提著燈籠過來問話：“誰?。俊鼻镌略陂T外應(yīng)答：“高離夫人來訪。”管家聽了開了個小門逢確認的確是雁王府的高離夫人后，才將門大舉打開迎客，作揖后，連忙側(cè)身引見：“高離夫人里邊請?！?p>　　管家將人帶到大廳，恭敬道：“高離夫人暫且在這等一會，小人去喚主母過來?！?p>　　高離影點點頭：“勞煩你了?！惫芗翌h首離開，離開時吩咐府上的丫鬟去備些茶點來。

　　然后快步走到鸞香院，葉夫人和葉綰檸正在院內(nèi)剝著瓜子為做點心準備食材，嘴上閑談?wù)f著笑。

　　葉綰檸聽到管家急促趕來的腳步聲，疑惑，微抬頭，瞥見管家急匆匆趕來的身影，正要發(fā)問是何事，如此匆忙。

　　管家就對二人道：“夫人，二姑娘，高離夫人來訪，已在前廳等候?！?p>　　聽罷葉夫人忙起身：“這個點兒來，想必是什么要緊的事兒，檸兒快隨我一同去前廳，莫誤了人家的事兒了?！?p>　　葉綰檸不敢怠慢，將剝好的瓜子交給一旁的丫鬟，吩咐好她拿下去給廚娘收好后，緊隨葉夫人身后一同到達前廳。

　　到了大廳，同高離影打過照面，剛落座，葉綰檸便瞧見丫鬟端了茶水上來，便起身，辭退另一個上來準備沏茶倒水的丫鬟，表示她來便可，葉綰檸沏了三盞茶后由丫鬟端著，先來到高離影面前，端起其中一盞茶遞給高離影并溫聲道：“高離夫人請用茶。”

　　高離影謝過，接過茗了一口忍不住點頭輕嘆：“好茶?！?p>　　葉夫人也接過葉綰檸遞來的茶，聽了高離影的話笑道：“夫人妙贊了，比不得王府的。”高離影淺笑著放下茶盞：“葉夫人總這般謙虛?！?p>　　葉夫人笑著搖頭：“哪有的事，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對了，夫人這么晚拜訪寒舍，可是有什么要緊事，需要我效勞的？”

　　高離影也不拐彎抹角的抿嘴笑道：“我家那皮小子澤兒，也不知怎的就突然開竅了，今日終于決定要上學(xué)堂了，我這不幫他挑選學(xué)府嗎？倒是相中了望春堂，想多了解些這學(xué)府的規(guī)矩一類的，想著夫人家的兩個孩子都是在那上的，應(yīng)該是了解的，我就過來打聽打聽了?！?p>　　葉夫人點頭：“原是這事，若說學(xué)府規(guī)矩我一個不出府的夫人定是不知的，檸兒在學(xué)府里邊應(yīng)該知道不少，我讓她說與你聽?！毖粤T沖葉綰檸輕喚：“檸兒，快同夫人講講望春堂的事?！?p>　　葉綰檸頷首：“回夫人，這望春設(shè)有儒士和武士兩大課程；二者皆可學(xué)，哪樣學(xué)多少由入學(xué)考試和本人意愿而定。像我就是學(xué)儒士的多些。儒士的話除了常見的琴棋書畫之外，還有草藥行醫(yī)之術(shù)，夜觀星象天文學(xué)，風(fēng)水土地之術(shù)，本朝侓法……”

　　葉綰檸一一將自己所了解的都同高離影詳細的闡述了一下，最后又道：“我在學(xué)堂待了半月有余，所知所聞也就如此，若夫人還想深入了解，我可去喚家兄過來?！?p>　　高離影擺擺手起身笑道：“不必了，我想知道的姑娘都講到了，今夜叨嘮二位了，就不再擾二位休息了，告辭了?！?p>　　葉夫人葉綰檸也連忙起身相送到門口，車夫和馬車就等在外面，高離影回身再次辭別：“二位留步，就送到這吧，葉夫人有空就過來府上坐坐，好久沒同葉夫人一起繡東西了。”

　　“若有閑空一定拜訪，高離夫人也多來府上走走，先前說來府上做糕點你嘗嘗，一直擱淺著呢。”

　　高離影喜上眉梢：“你倒是記得清楚，我呀這幾陣子太忙都給忘了，不過，葉夫人的手藝我倒是還念著呢，你這一提起，我就又饞了。等過幾日忙完了，就來府上解饞?！?p>　　葉夫人頷首：“好，夜深，回去的路上小心些?！?p>　　“你也早些歇息吧，莫太操勞了，我走了?！?p>　　葉夫人和葉綰檸等人屈身行禮相送：“夫人慢走?！?p>　　馬車緩緩行駛著離開，待看不見身了，葉綰檸才扶著葉夫人回府里去。

　　自葉府分別，高離影心里倒是惆悵起來，自蘇月去后，她們幾姐妹甚少聚過了，尤其是嫁到宮里做惠后的蘇云和嫁到安國公蘇府的鄧瑤。

　　不過，檸丫頭說，要想在這段時間入望春堂就需要一封推薦信，

　　這信還是明日進宮同蘇云講講，求一封，也可借機同她敘敘舊。

　　就這么想著時，已回到王府。

　　今日忙得有些累，又比較晚了，再加上明日又要進宮，還是早些歇息。

　　高離影雖歇下了，卻有人還在等著她的消息。半夜身穿藍色侍女服的丫鬟待高離影及院里的媽媽婆子和其它丫鬟們都睡著后，偷偷起身，溜出院子，直奔莉嘉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