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妙定了調(diào),大家就開始連夜準(zhǔn)備。其實(shí)說是大家,主要還是陸離、呂良這倆難兄難弟。老頭子把酒喝完,道妙指手劃腳一番,就都打著哈欠回屋睡覺了。陸離給莫寧寫了一張方子,莫寧看了兩眼,指發(fā)幽焰燒了方子,也回屋了。只剩陸離、呂良,呂良不是不想躲,可陸離一早就說了呂良負(fù)責(zé)燒火,這下算是不用睡了。
呂良駢腿而坐,威風(fēng)凜凜,輕舒猿臂,劍指蒼天,虎腕輕搖,水汽聚集,引指而下,清流飛落。
俊男呂良面朝龜殼大鍋,斜倚柴火大垛,待鍋中水滿,左手點(diǎn)火,右手填柴,做那火頭將軍去了。
陸離也沒閑著,到自家地里摘了些日常草藥中的良品,返回用藥杵搗爛,攢了半盤攪勻,一股腦倒入鍋中。
猛然間外面陰風(fēng)陣陣,來了個白衣白帽的鬼差,懷抱一個四尺長的檀木盒子,在門外把盒子放下,畢恭畢敬對著陸離和呂良磕了三個頭,化作一股陰風(fēng)下山去了。
陸離走出門外,抱起檀木盒子,揭開一看,好家伙,盒子里面又分出了橫二縱四的八個格間,格間里面盡是蜈蚣、赤蛇、白蝎等劇毒之物,一個個耀武揚(yáng)威,熱鬧非凡。
陸離滿意的點(diǎn)點(diǎn)頭,扣上盒蓋,走到鍋前與呂良并排而坐,兄弟二人聊天解悶,靜待水開。
約莫半個時辰,鍋水才沸。陸離打開盒子,伸手把這些個耀武揚(yáng)威的毒物扔入鍋中,這些毒物紛紛大顯身手,奮力咬向陸離的手指,但拼搏半天,連根汗毛都咬不斷,一個個打著轉(zhuǎn)跌入沸水,掙扎兩下,就與其他天敵和諧共處了。
哥倆一夜沒閑著,一個燒水,一個攪鍋,配合得天衣無縫。期間湯少了,呂良就再施法引些無根之水注入鍋中,如此數(shù)次,把這鍋湯燉的是黃澄澄油花四起、粘糊糊臭氣熏天,知道的是這哥倆在熬藥,不知道的還以為在燉大糞火鍋呢!
老頭子和二女相繼醒來出屋,馬上被臭氣熏的腦袋一暈,眼前烏煙瘴氣,定睛細(xì)看,陸離、呂良哥倆正定定地看著自己,眼神要多幽怨有多幽怨。
三人紛紛施展神通,封閉自身味感,覺得還是惡心,忙又轉(zhuǎn)為胎息,到院門外上風(fēng)向背對大鍋避禍去了。
袁開醒來,迷迷糊糊打開房門,愣了愣神,包子臉立時皺出十八個褶,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關(guān)上房門,手扶膝蓋,涕淚橫流,彎腰嗷嗷干嘔。
正嘔著呢,只聽大哥陸離在門外甕聲甕氣的喊:“小開,你起來的正好,趕緊出來把果子吃了,享用十全大補(bǔ)湯?!?p> 袁開邊嘔邊喊:“嘔…我才不要出去!嘔…”
不一會兒,屋門被推開,陸離散著臭氣闖進(jìn)屋來,一手拽住袁開,一手掏出守陽果遞到袁開嘴邊,道:“小開乖,快些把這守陽果吃了,大補(bǔ)!”
這守陽果本是天下少有的美味之物,如今和著臭氣,聞起來香臭香臭的,簡直無法言喻。袁開聞得此味,哀聲求饒,說什么也不吃。而陸離對小弟最是疼愛,又是個溫吞性子,只得好言相勸卻無果。
就在此時,火光乍現(xiàn),道妙出現(xiàn)在屋中,不由分說,右手搶過果子,左手捏住袁開下巴,把這守陽果一把推進(jìn)袁開口中,順勢捂住袁開口鼻。袁開呼吸不暢,不等咀嚼,咕咚一聲把這守陽果連皮帶肉吞入腹中,把袁開噎的白眼連翻,說不出話來。
這時只聽陸離小聲咕噥道:“還沒吐核!”
道妙聽到陸離咕噥,轉(zhuǎn)頭狠狠瞪了陸離一眼,伸出玉指在袁開胸口連點(diǎn)三下,護(hù)住袁開心脈。然后雙手齊動,把袁開脫了個一絲不掛,提著袁開脖子快步走向龜殼大鍋,把袁開掐得直翻白眼。離著大鍋還有一丈多遠(yuǎn),道妙甩手一拋,袁開就啊啊大叫著被扔入鍋中。
這鍋藥太粘了!只聽得“咕嘰”一聲,袁開跌入大鍋,一時黃湯四起,濺了悶頭燒火的呂良一臉。呂良扭頭,細(xì)長丹鳳眼瞪的大如銅鈴,對道妙怒目而視。
道妙就跟沒事人一般,拍拍玉手,一溜火光又到門外避禍去了。
袁開吃了守陽果,感到腹中一股熱浪自丹田散滿全身,接著被拋入黃湯大鍋,被這沸湯一燙,頓時殺豬價號叫。
“啊,燙死我啦!”
“道妙,我與你拼啦!”
“四哥,你快拉我出去!”
“三姐,救命??!我要死了!”
……
說來奇怪,毒蟲進(jìn)湯就死,可袁開吃了守陽果,又被道妙點(diǎn)了幾指,竟然沒有當(dāng)場燙死,反而愈發(fā)生龍活虎!可這滋味實(shí)在難熬,袁開被這臭湯亂燉折磨得死去活來,邊鬼哭狼嚎,邊掙扎著向鍋外爬??蛇@人也太小,鍋也太大,湯也太稠,好似沼澤地里行走,使出吃奶的力氣才能把腳拔出來向前一小步,辛苦半天才到鍋沿,奮力往外爬。
就袁開往外爬的功夫,陸離已提著大勺,抵著袁開胸口往鍋里推。
“別——別——別,哎——哎——哎”
噗通一聲,袁開已仰面朝天摔入湯中,手扒腳蹬坐起來,先吐出口中臭湯,閉眼喝罵:
“陸離,今日我與你不死不休??!呸——呸——”
如是者三,袁開也就沒勁了,蝦子般蜷縮在鍋邊,要不是嘴里還在不清不楚的咒罵,還真讓人以為煮熟了呢。
期間,呂良又往鍋里加了三次水,直把這鍋湯燉到了太陽落山,陸離算了算時間,又用大勺把袁開劃拉上來看了看成色,才點(diǎn)點(diǎn)頭,示意呂良別再加柴。
陸離、呂良二人一人一個大勺,兄弟合力,把袁開從鍋里夾出來,慢慢地放到地上。
只見袁開被煮的是紅撲撲油光水滑、軟綿綿臭味盎然,眼珠動了動,又生無可戀地閉上眼睛。
呂良又施展引水法術(shù),水流如注往袁開身上沖去,給袁開沖洗身上的湯汁。
冷水澆身,袁開猛的張開眼睛,羊癲瘋般抖了兩下,白眼一翻,暈了。老頭子眼觀六路,凌空一指,一道青光從袁開百匯打入,游轉(zhuǎn)全身,袁開復(fù)又幽幽醒轉(zhuǎn),嘴唇晗動:“讓我死了吧!”
呂良左手持勻翻轉(zhuǎn),右手并指引水,把這袁開反復(fù)沖刷了三遍,袁開身上的黃湯才沖凈,再施展法術(shù)把袁開懸浮到空中晾曬,好半晌,才把袁開凌空挪移到屋中榻上,使其小雞朝天躺著,啪,一股臭風(fēng)帶上屋門。
屋外眾人面面相覷,落針可聞,然后老頭子、道妙、莫寧三人同時對陸離和呂良挑起大指,眼含崇敬。哥倆眼角抖了抖,默默的轉(zhuǎn)過身去,表情黯然。
院內(nèi)如人間仙境般霧氣糟糟也不是辦法。還是莫寧有辦法,食指凌空虛畫,一排綠色鬼符定在空中,散發(fā)冷光。莫寧嘟嘴一吹,字符隨風(fēng)而散。
不一會,只聞陰風(fēng)陣陣,門外現(xiàn)出數(shù)十個鬢毛如角,骨瘦如柴、大肚侖囤、只穿褲衩的小鬼,聞到院內(nèi)氣味,個個歡呼雀躍。
原來這些鬼無一例外,乃是三十六種鬼中的食糞鬼,顧名思義,這種鬼專愛吃大糞等劇臭之物,讓人感嘆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莫寧見食糞鬼到了,向院內(nèi)打個眼色。眾鬼如見山珍,呼啦沖入院內(nèi),爭先恐后搶食臭湯、深吸臭氣,龜殼大鍋轉(zhuǎn)眼見底,六七個食糞鬼還擠在鍋內(nèi)舔食殘?jiān)?。還有那食糞鬼眼見呂良臉上濺了不少黃湯,伸出舌頭就往呂良臉上舔,被呂良隔空一掌拍趴下,迷糊半天又去跟其他眾鬼搶食…
等食糞鬼們意猶未盡離開,院內(nèi)就只剩陸離、呂良哥倆還散發(fā)陣陣臭氣,哥倆也不說話,紛紛化作黃、白兩道流光直奔代河去了
莫寧又施展法力,一陣香風(fēng)從天而降,把這小院里三層外三層吹了無數(shù)遍方才作罷。至于二女怎么清潔嬌軀,又是何時入睡,留待眾看官腦補(bǔ)吧,因?yàn)槲乙脖粣盒牡搅恕?p> 總之,此事過后,全家好幾天沒用大鍋?zhàn)鲲?,伙食全靠呂良厚著臉皮挨家化緣,二男二女每天只是輪流賣力刷鍋。袁開也像變了個人,天天悶悶不樂、無精打采的樣子,可也沒有保持太久,畢竟小孩子不會記仇,過了五天,包子臉就又洋溢著笑容,至于這件事對袁開幼小心靈打擊之沉重程度,只有袁開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