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崩畛酥輿]來由地被梵心這么奇怪一問,正想著回答,梵心卻自顧答了起來:“仇人?”
嗯……
李乘州點點頭表示贊同。
可梵心搖了搖頭,低聲自語:“不對,若是仇人,何須勘驗?即便再大的仇,掘出尸骨將其挫骨揚灰,想必該能化解心頭之恨……何須去勘驗是與不是?”
嗯……
李乘州又點了點頭覺得這個分析有些道理。
“若不是仇人,那便是對其很重要的人。想將其遺體送回故里安葬?”
嗯……
李乘州點點頭表示有可能。
“什么樣的人算的上重要的人?”梵心只覺得這件事越來越奇怪,這些年,與戚氏滅門有關(guān)的人員信息,梵心盡數(shù)銘記于心,可厲肖然只與戚武關(guān)系密切,在上戰(zhàn)場中厲肖然是戚武可以托付后背的戰(zhàn)友。
這么多年,厲肖然遠(yuǎn)離朝堂,與世無爭,從各種表象上看,他與戚氏滅門絲毫沒有關(guān)系,而他卻提到了戚月……
這時,李乘州站在梵心身側(cè),看著她臉被月光朦上的一層銀白,柔和的眉宇擰巴著,似乎有些解不開的謎題,無處安放的手抬了抬,想為她撫平皺紋,可最終還是放下了手,笑道:“那自然是親人,愛人,恩人……”
“對……對對對……”見梵心頷首稱對,李乘州正想炫耀一番,話未出口,梵心又搖了搖頭:“不可能,不是親人,更不是愛人,也絕不是恩人,只有可能是愛屋及烏……卻也不必要做到如斯地步……究竟是為什么……”
“心兒姑娘?”李乘州覺得梵心這思考方式有些魔怔了,用扇尖兒頂了頂梵心的小腦袋,梵心頓時恍然,連聲致歉:“四皇子恕罪!屬下神思未覺,多有冒犯了,今夜多謝四皇子照拂,梵心感激不盡。”
“若說感激不盡,你為何偏偏選進(jìn)郕王府,而不是直接到本皇子身邊,做個謀士……也比做個女使好些?”
梵心埋著頭,李乘州一雙含著星光的眸子,似有所期待,梵心想著該怎么解釋才能讓他不再多心,思考了一會兒,迎著他那雙烏亮的眸子一本正經(jīng)地回答:“老閣主讓我下山助你已是破例,你知曉三青山是不插手皇氏黨爭的,多是去軍營做個軍師,自然有好些的,做了國師皆可以用三青山的名目,而我卻不行,選郕王府自然是有我的盤算,四皇子權(quán)當(dāng)是屬下的一點私心好了?!?p> 李乘州嘆了口氣,曲著食指輕輕敲了一下梵心的額頭,“孺子不可教也……”
說罷便瀟灑離去,留下一臉茫然的,用手摸了摸方才李乘州手指碰過的額頭的梵心,“四皇子今日……有些奇怪?!?p> 忽而覺得肩上還披著李乘州的大氅,如今去追只怕也追不上了,不如下次找個機會還吧。
阿寧見四皇子獨自離開,這才從黑暗中走出來,跟在李乘州身后,李乘州拿出懷中銹跡斑斑的匕首沉聲道:“打聽的怎么樣了?”
“關(guān)將軍說,這把匕首確實是那日心兒姑娘在獵殺獵物時,遇到一只黑熊,從它身上拔出來的?!?p> 李乘州俊美舒展,笑道:“可那日她的獵物里沒有黑熊?!?p> “關(guān)將軍說,心兒姑娘心慈手軟,見著是只剛剛生了崽的母熊,于是就放了,還替那只熊療傷?!?p> “尹梵心……”李乘州若有所思地低聲呢喃著這個名字,轉(zhuǎn)而一想對阿寧說道:“你想辦法到翰林院查一查,十二年前冬獵,哪家大臣帶了孩子,年紀(jì)應(yīng)該比我小一些的姑娘,身手不錯,越仔細(xì)越好?!?p> “是。”
……
梵心潛回郕王府后宅,換好衣物,尹岳掐著時間來到梵心的住宿送宵夜,他試探地敲了敲梵心的屋門,“姐姐?”
‘咯吱’一聲門開了,尹岳走進(jìn)屋,放下清湯面,有些著急問道:“有何線索?”
梵心從袖中拿出蔡延給的手書,輕輕展開,緩緩道:“我誆蔡延說我已明了當(dāng)年之事的來龍去脈,讓他寫下已保他死后家中妻老安危,雖說猜的已是七八分……卻不知事實是如何……”
蔡延寫的一手正楷,橫豎菱角分明——
“慶元三年,丞相曹瑾連夜約談,有戚武將軍與勤王密謀的書信,已握在朝中某位重要的人手中,若呈報,戚武將軍定判謀反之罪,若是能卸下兵權(quán),告老還鄉(xiāng),還能保全性命,礙于身份卻不能提醒戚武,便由罪臣游說將軍。將軍與勤王結(jié)識于戰(zhàn)場,生死之情,罪臣竟毫無懷疑,勸說將軍告老還鄉(xiāng),將軍本有告老之意,罪臣勸說之下,便上告朝廷,決定告老還鄉(xiāng),圣上一開始不準(zhǔn),而后禁不住將軍懇求,最終準(zhǔn)許。
下旨后將軍正在準(zhǔn)備回鄉(xiāng)事宜,勤王常年行軍在外,當(dāng)月大勝歸來,聽聞戚將軍即將告老返鄉(xiāng),離開絳城,便到戚府中做客,就是那次離府后,戚將軍讓罪臣寫一份謝恩辭呈,送至宮中,沒想到這封謝恩辭呈被掉了包,卻是我的筆跡揭發(fā)勤王與戚將軍暗通款曲,私下訓(xùn)練死士準(zhǔn)備謀反的折子!辭呈剛上奏,卻不知被誰傳了出來,百官皆知,一發(fā)不可收拾,這才招來戚將軍滅門慘案!罪臣胡亙被人利用,謀害朝廷忠良之將,深感慚愧,只有改名換姓才能立于朝堂,今日報應(yīng)已到,罪臣自知蠢笨,望圣上能再查當(dāng)年戚武謀反之案,已昭雪冤情?!?p> 再查當(dāng)年之事?梵心心中冷笑,對于此事若說是曹瑾一手策劃卻也不可能,看來曹瑾的背后,還有更深的預(yù)謀者,外祖父當(dāng)年滅門后,便是勤王入獄,如今還幽禁于大理寺中,不見天日。
只怕這位圣上最小的弟弟,為他打下江山,平定關(guān)外,卻不知自己如何密的謀,如何造的反!
可笑!
可嘆!
可悲!
“姐姐,此事果然與曹丞相有關(guān)!”
梵心將蔡延的手書疊好,將其收在李乘州送的匕首木盒之中,冷笑道:“曹瑾是個說客,做了這么多年老狐貍,不會那么容易暴露他背后的人。不過沒關(guān)系,既然我回來了,便可徐徐圖之,狐貍尾巴總是會露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