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問閑愁都幾許 ——賀鑄詞賞析

　　詞體的發(fā)展，到北宋已臻全盛。晏殊、歐陽修、柳永、蘇軾、晏幾道、秦觀各各有勝場。到北宋末年，從事倚聲者，則需要在前人業(yè)績之上更有所開拓，始能卓然自立，于是賀鑄、周邦彥被推為首選。周邦彥是北宋末年詞壇大家，眾所公認。賀鑄的詞有其獨到之處的，他在詞境上有所開拓，與周邦彥異曲同工，盡管對后世的影響沒有周邦彥深遠。

　　一、他的詞作的特長，最重要的就是深得楚《騷》遺韻。

　　唐、五代、北宋詞人，往往從楚《騷》中吸取營養(yǎng)。但是深得楚《騷》遺韻而表現(xiàn)得最為突出者，當推賀鑄。如《青玉案·橫塘路》：

　　凌波不過橫塘路。但目送、芳塵去。錦瑟華年誰與度。月橋花榭，瑣窗朱戶。只有春知處。

　　碧云冉冉蘅皋暮。彩筆新題斷腸句。試問閑愁都幾許。一川煙草，滿城風(fēng)絮。梅子黃時雨。

　　這首詞是賀朝最著名的一首詞。此詞通過對暮春景色的描寫，抒發(fā)作者所感到的“閑愁”。上片寫路遇佳人而不知所往的悵惘情景，也含蓄地流露其沉淪下僚、懷才不遇的感慨；下片寫因思慕而引起的無限愁思，表現(xiàn)了幽居寂寞積郁難抒之情緒。全詞虛寫相思之情，實抒郁郁不得志的“閑愁”，立意新奇，想象豐富，歷來廣為傳誦。

　　“試問閑愁都幾許，一川煙草，滿城風(fēng)絮，梅子黃時雨”這三句，用三種比喻描寫閑愁，深受稱賞?！吨衿略娫挕分姓f“人皆服其工，士大夫謂之‘賀梅子’。”

　　羅大經(jīng)在《鶴林玉露》中認為“詩家有以山喻愁者”，“有以水喻愁者”，而賀鑄“試問閑愁”數(shù)句，“以三者比愁多也，尤為新奇，兼興中有比，意味更長。”

　　賀鑄這首詞，深得楚《騷》遺韻，借美人香草之辭以抒發(fā)其所志不遂，孤寂自守，追求理想的遠慕遐思。

　　二、賀鑄詞的另一個特點，即是“善于煉字面，多自唐賢詩篇中得來。如《鷓鴣天·重過閶門萬事非》：

　　重過閶門萬事非。同來何事不同歸。梧桐半死清霜后，頭白鴛鴦失伴飛。

　　原上草，露初晞。舊棲新垅兩依依。空床臥聽南窗雨，誰復(fù)挑燈夜補衣。

　　“原上草，露初晞”則是化用白居易《賦得古原草送別》：“離離原上草。”和《古薤露歌》：“薤上露，何易晞”。

　　在賀鑄之前，也曾有不少詞人在詞作中運化古人詩句，但是賀鑄與周邦彥在這方面做得特別突出，這也許是詞藝發(fā)展到北宋末年更為追求綺麗的一種趨勢。

　　三、賀鑄詞的第三個特點即是精通音律。

　　在現(xiàn)存《東山詞》中，賀鑄自度的腔調(diào)有《兀令》《玉京秋》《蕙清風(fēng)》《海月謠》《菱花怨》《定情曲》《擁鼻吟》《攤破木蘭花》《怨三三》《醉春風(fēng)》《獻金杯》《望湘人》《梅香慢》《馬家春慢》《簇水近》等十余調(diào)之多。

　　總之，賀鑄在北宋詞人中，雖然不及柳永、蘇軾、周邦彥諸人的開拓之功、影響之大，但是也有其獨特的奇姿異彩，可與晏幾道、秦觀相頡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