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蒼水想笑,最終忍住了。
遠處揚起一陣黃沙,接著是嘈雜的馬蹄聲傳來。
營寨大門打開,十二三騎戰(zhàn)馬簇擁著一位衣著光鮮的大人飛奔而來。
這位便是沈浪的大仇人,宣大總督楊順的兒子楊本昌千戶。
楊本昌囂張跋扈,不把班兵當人看。
老爹是宣大總督,手握11萬兵馬,管理著宣府,大同府等130萬人口,1100里內(nèi)他最大,當兒子的自然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這貨挨過班兵的打,差點沒要了他的命。
不過他并沒有因此對這群亡命徒客氣,反而變本加厲。
用他的哲學(xué)來說,敢打他是因為他還不夠狠,砍掉腦袋沒有人不害怕。
“喝,夠威!”
馬六羨慕的喊道。
張蒼水緊握雙拳,眼睛噴火。
“此人我必誅之!”
“???你說什么?”
馬六詫異的看著張蒼水。
張蒼水立刻換了一張笑臉:
“汝可取而代之!”
馬六馬上拍胸脯,威風(fēng)凌凌的說道:
“知我者總把頭也,大哥你就是我肚子里的彎彎繞,某就是這么想的!”
“靠,你也會之乎者也?!?p> 張蒼水吐槽一句。
“爹逼的,他老人家時常訓(xùn)斥我們兄弟,要想當大官,首先要會寫一手漂亮的文書。他老人家快五十歲了才不過是個百戶,還是用腦袋換來的,估計這輩子到頭了,就是吃沒文章的虧。等明年開春,我就要重新上學(xué),嘿嘿嘿?!?p> 十五歲的粗壯漢子要重新上學(xué)跟六七歲的小屁孩搶座位,想想就辣眼睛。
“哈哈哈,不害臊。還是學(xué)我,老老實實考個武狀元來的實在?!?p> “咦,大學(xué)之道在明明德,在止于至善,懂什么意思嗎?”
“兵者,詭道也?;蛐?,或偽,或川渝泗水,知道什么意思嗎?”
“......”
一眾小兄弟忘記了剛才的劍拔弩張,紛紛嘲笑起這個鐵憨憨來。
“都給老子閉嘴,總把頭不也斗大的字...”
說道這里,張蒼水一腳踹到馬六的屁股上,這一腳極狠,踹的馬六一個趔貼摔倒在地。
“小爺睡覺的時候都比你精明,你有什么資格跟我比!”
張蒼水罵道。
馬六重義氣,兩肋插刀的事他絕對干的出來,可惜沒文化。
他是真的沒文化,跟張蒼水還不一樣。
張蒼水有些恨鐵不成鋼的心思。
這群軍戶子弟,長大了一旦混出人樣,就是他最大的資本。
這個隊伍原先有六七十人之多,在張蒼水有選擇的淘汰下,剩下身邊這16個。
張蒼水相信自己的眼光,日后他們定能出人頭地。
旁的不說,光是16個百戶站在身后,心里就有底氣。
要是混出幾個千戶,一兩個都指揮使,
咳咳咳,
畫面太美,
不敢想,不敢想!
“眼珠子掉糞坑里了,滾開!”
領(lǐng)頭一騎甩著鞭子大罵。
張蒼水趕緊拽起馬六讓到一邊。
十幾匹上等戰(zhàn)馬從身邊飛馳而過,那種震撼力比后世看大閱兵還真切。
楊本昌是個紈绔子弟,急匆匆奔赴大營,一定有事發(fā)生。
“小六子,晚上問問你爹,是不是俺答部掠邊了?”
張蒼水立刻想到這個方向。
這里是宣府大本營,距離長城七十多里,根本看不到烽火。
想要確認,必須問當兵的,尤其是負責(zé)機動作戰(zhàn)的興合衛(wèi)。
一聽到這個,小伙伴各個摩拳擦掌。
戰(zhàn)馬嘶鳴,刀槍相抗,這是英雄們的事業(yè),這群軍戶子弟做夢都想上戰(zhàn)場。
“我回去問問我爹?!?p> “我回去問問大哥?!?p> “小爺?shù)男我馊偹阌辛擞梦渲??!?p> 一群人頓時熱血沸騰。
經(jīng)過張蒼水四個月的洗腦,他們除了死命讀書,剩下的就是篤信騎馬建功立業(yè),殺出一片天地。
嘉靖,隆慶年間并無大仗可打,一定要珍惜僅有的兩次機會。
不然靠資歷和關(guān)系熬上去,猴年馬月才能出人頭地。
張蒼水對歷史并不了解,遠遠比不上那些中文系,歷史系的穿越者。
不過大事件他還是記得的。
嘉靖三十六年臘月,俺答汗率部侵掠宣府鎮(zhèn),目的是逼嘉靖帝同意茶馬互市。
嘉靖帝跟內(nèi)閣商議后,勉強同意。
茶馬互市只開通了一年,隨即關(guān)閉。
這是張蒼水最好的機會,絕對不能錯過。
他不是軍戶,不能馬上建功,無法走軍鎮(zhèn)上位的路。
一旦立功,便要封賞,暴露身份,主動送人頭的事情不能干,白白便宜了朝堂那位小閣老。
走科舉之路更不可取,他寫封書信都困難,拿什么搏八股文。
不過利用這一年時間賺錢還是沒有問題的。
錢能通鬼神,更能殺人,這是張蒼水報仇唯一的選擇。
做買賣需要本錢,張蒼水最缺的就是銀子。
魂穿沈浪后,張蒼水有軍體拳的底子,然后跟著馬六的哥哥馬義學(xué)了形意拳和霍家槍法。
加上這副軀殼原本就是軍戶,打?qū)W會走路起沒少跟沈浪的同僚學(xué)功夫。
有目的的日夜苦練的結(jié)果就是,張蒼水成功的成為這群孩子的總把頭。
在遍地軍戶的宣府鎮(zhèn)他不算什么,這身功夫要是去了京城和江南,三五個流氓近不了身。
張蒼水決定冒險,
只有冒險才能弄到銀子。
對象自然是俺答部的軍士。
戰(zhàn)場上只有一個規(guī)矩,那就是殺人。
只要殺了敵人,敵人的一切都是他的。
軍服,鎧甲,弓箭,馬刀,戰(zhàn)馬,糧食。
更重要的是,俺答部侵掠邊陲,自然會搶銀子和女人。
這些是張蒼水做買賣的第一桶金。
熬了四個月,機會終于來了。
帶著小伙伴離開軍營,張蒼水買了些糖糕給他們吃,隨即遣散隊伍,自己獨自去街坊買生活必需品。
三斤麥面花光了他的全部銅板。
提著干癟的布袋,張蒼水徑直往南,然后拐入一家木材鋪。
張蒼水在這里干包工貼補家用。
“張家小子來啦?!?p> 店鋪內(nèi)的朝奉看到張蒼水笑嘻嘻的進入柜臺,高興的打招呼。
自從張蒼水三個月前在這里接了活干,木材鋪的生意水漲船高。
張蒼水木雕的手藝不是吹出來的,一頂一的魯班手。
經(jīng)過張蒼水設(shè)計,雕刻的床頭,書柜,八仙桌和家用小物件,能多賣幾十個銅板。
“洪掌柜,有活嗎?”
張蒼水期待的問。
“剛想讓伙計去你家找你,你就聞著味來了。去后院看看,有你賺的。”
木材鋪是個三進的大院。
前面當鋪面,中間盛放成品,后院是個大車間。
一個魯班手負責(zé)整體設(shè)計和組裝,
三個學(xué)徒負責(zé)下料。
“呦,洪掌柜說去找你,這么快就來了?!?p> 大師傅洪濤吧嗒吧嗒的抽著煙袋鍋,伸手示意張蒼水到跟前來。
“看到?jīng)]有,是個廢功夫的活,干得了不?”
洪濤指著桌板上放著的一個拓片,試探性的問張蒼水。
這是一個木欄拓片,有著明顯的徽州風(fēng)格。
這種木欄只有有錢人家才用的起,主要功能是為了放置貓狗之類的寵物。
類似于后世的貓架,狗窩。
分為兩層,上一層放花盆或者工藝石刻。
下一層當貓睡覺的窩。
這是家中女眷用的東西,一般放在臥室角落或者通房丫鬟的屋里。
供女主人隨時驅(qū)使心愛之物,來去自如。
一般成對,四個的也有。
拓片是從徽州的胡家大院印回來的,照樣子做即可。
這是個精細活,九曲八廊,連大師傅洪濤都不敢打包票。
倒不是他手藝不精,而是這九邊之地行的是粗獷豪邁之風(fēng),小家碧玉的擺設(shè)實在少見。
“干是干得了,不過要費些功夫?!?p> 張蒼水滿懷信心的應(yīng)承下來。
洪濤心里樂開了花。
張蒼水是個謹慎的人,從來不吹牛,加上他的手藝的確了得,信得過。
“半個月如何?”
洪濤笑呵呵的問道。
慢工出細活的道理在魯班手心里是鐵律,催不得。
“十天?!?p> 張蒼水伸出一根手指頭。
“哈哈哈,好小子口氣不小,我說的是一對?!?p> 張蒼水定睛看著洪濤:
“我說的也是一對!”
“好,干完給你一兩銀子?!?p> “三兩!”
張蒼水伸出三根手指頭。
三兩是七品官一年的俸祿(實物不算),這個價錢讓洪濤有些為難。
“如果我沒有猜錯,這是南方來的富商定制的,他們可是出手闊綽的主,這一對木欄不得賺10兩銀子,我要三兩不多吧?!?p> 張蒼水很自信。
宣府是大明九邊重鎮(zhèn)之一,除了軍事為主外,這里也是鹽茶重地。
南方富戶多有在宣府城開分號的習(xí)慣。
從蜀地和兩湖,江浙運茶過來,然后從總督府茶馬司換取茶引和鹽引,便可以合法的販茶,販鹽。
官府不出一錢銀子,便可以獲得茶葉總數(shù)的四成,剩下的六成由商家用于買賣,賺取利潤。
這是官茶。
官茶之外,更大規(guī)模的是商茶。
商人用官茶換來的五千斤茶引私下買賣兩三萬斤茶葉是心照不宣的事。
這些茶葉一小部分流入西北,大部分用來走私,賺取高額的利潤。
官府心知肚明,卻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嘉靖年間,大明敗像已顯,腐敗之事遍布朝野。
俺答部不缺茶和鹽,缺的是鐵鍋,鐵釘,輪轂,菜刀等鐵器,這才叩邊侵掠,逼迫朝廷開放茶馬互市。
朝廷對鐵器管理極嚴,沒有人敢冒著殺頭的風(fēng)險走私。
從俺答汗被迫開戰(zhàn)就知道商人們怕死,真的不敢走私鐵器,逼得俺答汗狗急跳墻。
既然是做富戶的買賣,自然不用心疼他們的銀子。
張蒼水猜少了,木材鋪這一對木欄足足賺了15兩白花花的銀子。
凱夫拉頭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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