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窄的帳篷里,地面上橫七豎八的躺了十幾人,門簾掀起門口走進來一男一女兩個人,除此以外門口守著兩名腰帶寶刀的高大男人。
徐青藤余光瞥到其中一人,猛地回頭目光定定落在那人身上。
蕭嬈回頭,問:“怎么了?”
“這個人同我府中的軍師有七分像,他……”徐青藤頓住轉向蕭嬈。
“阿退有個兄長是他們部落的月醫(yī),倆人是雙胞胎?!笔拫菩Σ[瞇地說:“所以,如果你有旁的心思我會第一時間知道,你最好按照我們早先說得去做,不然我可不保證你那位軍師會不會做出什么來?!?p> 徐青藤立刻想到了自己的妹子,他一把握住蕭嬈的手臂,說:“不許他動我的家人?!?p> “你若老老實實按照我說得去做,我怎會讓他動你妹妹。”
果然!軍師果然是細作,他早該想到的。
松開蕭嬈,徐青藤滿心的旖旎心思褪盡,只剩下無邊無際的惶恐。
蕭嬈沒在意他態(tài)度的轉變,她從腰間拔出一柄彎刀遞給徐青藤。
“將他們都殺了我就放你何蕭世子一起離開?!?p> “你不是說要放我們一起離開嗎?為何要我殺同袍?”徐青藤大怒,躺在地上的這些人都是拼過性命保護他的人。
蕭嬈說:“我打算讓你回去跟人說從沒被我們俘虜過,你的下屬為了保護你都死去了,你想盡法子將蕭世子救了出來,你們兩人在曠野里逃亡了一整夜?!?p> “為何要這樣?”
“當然是為了震懾你們大齊的士兵,我不能讓你們以為汝真族好欺負。”
明白了,汝真族要把自己渲染成驍勇善戰(zhàn)、有勇有謀的虎狼之師。只是他無論如何也下不了手,只希望這女人再退一步保下他們的命。
蕭嬈卻是受不了徐青藤的婆媽,她說:“你要想清楚,這些人里有不少看著你被當場抓住,若帶他們一起回去,你同他們對質時要怎么解釋你帶這么多人怎么逃出生天的?
徐青藤愣住他從未考慮到這一層,如果自己因同袍暴露身份了,全家上下幾十口都不夠皇帝殺的。
下定覺心,徐青藤接過了蕭嬈手中的彎刀……
夜深,有狼嘯聲或遠或近的傳來。蕭嶸是被搖晃醒的,睜開眼睛便看到一輪白白的月掛在中天,身下是一塊毛氈,有人將自己包裹進毛氈里拖動。
他心想:在那名狼女手里,自己怎么出得來?他曾一度以為自己再沒有機會看一看外面的景色,誰想一睜開眼就是無垠的草原。
“醒了?”熟悉地問話,是徐青藤。
“青藤?你怎么會在這里?”
徐青藤停下,粗喘著說:“當然是來救你。”
“不行,你快回去!那狼女不是好惹地?!?p> “你是說……”徐青藤想說蕭嬈,心思一轉道:“我?guī)е齻€下屬來救你,現(xiàn)下只剩下你我。你現(xiàn)下要我放下你,可對得起他們?”
蕭嶸沉默了。
徐青藤重新拖起他往前走,月光拉長兩人地影子,這樣走要走到哪一日才能踏上大齊地邊境?
“渴不渴?”徐青藤問。
蕭嶸繼續(xù)沉默,被俘虜至今他其實不缺吃喝,那些人只是對他用酷刑,并沒有餓死、渴死他地意思。倒是他自己,原本想絕食卻被迫喝了一桶羊奶。
羊奶地作用非常明顯,讓他即便被折騰地遍體鱗傷,還斷了一條腿,卻依舊生龍活虎不見病容。
想到為他而死地二十三個士兵,蕭嶸問:“你來救我是奉陛下的圣旨?”
話落,蕭嶸一個激靈扭頭去看徐青藤的臉。但因為毛氈包得嚴密,他得腿腳也不方便未能成功。
但是徐青藤沒有讓他等很久,他說:“怎么可能?從這里送信到京城四百里加急來回也要三四日,你被俘虜至今也不過三日。”
“三日。”蕭嶸喃喃自語,“我以為已過去了五六日了?!?p> 徐青藤沒有說實話,的確如蕭嶸所言,他被俘虜至今已過了五六日。為何要瞞著他呢?因為他在西北邊境的鎮(zhèn)北侯府等了三日,京城沒有一封信是要他去救蕭嶸的,就連寄去蕭國公手里的信件他也讓人看了,根本沒有拯救蕭嶸的旨意。
這就是他們徐蕭兩家父輩們一直盡忠的君主,他不顧功臣后代的死活,連一封表達關切地信都沒有。
蕭嶸被俘虜?shù)叵⑿烨嗵倜怂陌倮锛蛹彼屯┏?,統(tǒng)共三封一模一樣的信,那信封上有鎮(zhèn)北侯和蕭國公地印信,三封信三個人一同出發(fā),根本不存在皇帝不知曉事情始末地可能,那么就只有一種可能,皇帝想讓蕭嶸死。
為何想讓蕭嶸死?徐青藤只想到將要做趙氏皇族駙馬地蕭崢。
蕭嶸不死,皇帝未來地外甥怎么坐上蕭國公地位置,畢竟蕭嶸才是承嗣的長房嫡子!
明白了皇帝的意圖,徐青藤心灰意冷,再不對這位大齊皇帝抱有幻想。他是如此,蕭嶸卻未必。他們家自比古代儒將,一生都不會起背叛皇帝的心思。若當真會起那等心思,他也不會任憑心愛的女人嫁入宮墻。
因此,有些大逆不道的心思是不能在蕭嶸面前展露的。這人的忠誠刻在魂魄上,若是有人對此說三道四,蕭嶸能同這人斷交再不往來。
了解到蕭崢這人的特性,徐青藤自然不會觸他眉頭。不止不會觸他眉頭,還會幫助他完善皇帝在他心中的形象。
比如,皇帝不是不想救你,而是他沒得到你被俘虜?shù)南?。這樣,大齊那位任性的帝王在蕭嶸眼里依舊完美,依舊為百姓著想,依舊是他要效忠的君王。
只是這些假象能隱瞞幾天呢?徐青藤不由得想,蕭國公會愿意幫忙一起隱瞞嗎?
也說不定,有這樣一個愚忠的兒子,當?shù)啬芎玫侥睦锶ィ?p> 說不準蕭國公也會美化皇帝地做為,以達到繼續(xù)效忠地目的。
“長公主同你二弟成婚時,你們要回京城嗎?”
“不清楚?!笔拵V說:“要看陛下地旨意?!?p> 什么都要看陛下地旨意,若有一日我同大齊皇帝站在對立面,你幫誰?
徐青藤不用問也知道答案。
他郁悶極了,想到自己帶出來地那些人一個都沒能帶回去,這讓他不由得遷怒蕭嶸。覺得此人不知好歹,恩將仇報!
有心想將人扔下,考慮了一下還是選擇拖著。
他想試試,能不能讓此人聽自己的,未來為他辦事。
于是他試探地說:“蕭大哥,我大姐被長公主害得沒了一個孩子,你曉得嗎?”
“什么時候地事?”蕭嶸大驚。
果然,他什么都不知道。
徐青藤嘆息一聲,“大約兩個月前,長公主將我大姐推倒在地,那時候她已經懷了孩子,剛過三個月。”
“你大姐現(xiàn)下可還好?”蕭嶸聲音顫抖,顯然擔憂極了。
“我半月前給她送了一些東西。”徐青藤說:“她回信說,現(xiàn)下已經好了?!?p> 蕭嶸沉默了,自從徐家大小姐被皇帝納入宮中,他為了斷情便不再關注京城里地人或事,尤其徐妃。
他身為臣子,如何敢肖想皇帝地女人。所以,在過去地日子里,他像一匹不知疲倦的毛驢只在西北邊境上活動。每日除了訓練就是訓練,只專注于今日,明日亦或者昨日全不在他眼中。
這樣封閉自己是有效的,至少忙一些不會令他陷在過去里出不來。
但是今夜聽到徐妃在受苦,他的一顆心被狠狠揪住,他再也不能自己騙自己,他始終沒有放下。
蕭嶸在一邊神傷,另一邊的徐青藤卻不由得露出一抹得意的笑,誰能想到年長自己這許多歲的蕭大哥,竟還是個癡情于自家大姐的情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