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堂門前,男子一身寬袖赭衣,手里握著一副親自畫了三日的畫。從構思、著墨、裝裱每一步都用足了心思,三日前他不知為何要畫這樣一副畫,他只是沒來由得想到了以后。
他要告訴子女他們怎么相識的,還要告訴孫子孫女當年他們的奶奶何等風姿……
但這一切都被眼前的箱籠、被褥打破了。
哪里出了問題,自己為何要被趕出來?
緊跟其后的小廝追上來看到這一幕很是困惑,蕭崢撩衣上前在門前被兩名大宮女擋在了門前,她們臉色嚴肅仿佛自己是什么臟東西。
兜頭一盆涼水不過如此!蕭崢后退一步,另一只腿卻不忍收回,他伸長了脖子往內(nèi)里看,卻被兩名宮女以呵斥驅逐。
“微臣只想……”
“駙馬不必想,殿下暫時不需你伺候,且去!”棲梧眼中含怒。
若是他想在這里弄出個緣由,必然要同宮女們撕扯。堂堂男兒與下人撕扯成何體統(tǒng)?且還會讓門內(nèi)的長公主看低了自己,他忍著內(nèi)心的焦灼,緩緩退開。
兩名小廝自然是忠于自家主子的,擼起袖子想同那宮女理論,卻被蕭崢一把攔住,他道:“帶上箱籠走吧!”
“走去哪里?”顯然這小廝想回蕭國公府。
蕭崢想笑,想說這不跟女子嫁人受了委屈就要回娘家一樣了嗎?但仔細一想似乎也沒差,他忽然笑不出來了。
主仆三人回到在長公主府l的獨立住處,兩名小廝在屋子里面收拾箱籠,蕭崢撿了房門前的臺階坐下,展開手中的畫卷。畫里,俯視的角度綠樹掩映間一名女子仰頭看過來,滿目皆是情意……
蕭崢不知為何,曾經(jīng)沒在意過的場景忽然闖進腦海,非要畫下來不可。
只是這幅畫沒有讓該看到的人看到。
箱籠、床鋪都收拾好了。兩個小廝從屋子里走出來,看到自家公子在看畫便曉得他心情不是很好。
也是,被妻子從臥房里趕出來多少傷了他身為男人的面子,于是小廝自以為關懷主子,問道:“公子,何時搬回去?”
他怎么知道?他都不曉得長公主為何生氣?
另一小廝道:“公子若是心有困惑,不如找那些個已然成婚的好友聊一聊?!?p> 已婚的好友?他還真有一個這樣的好友。
蕭崢將手里的畫卷交給小廝,并囑咐他找地方藏好。
這邊蕭崢急匆匆離開,另一邊長公主召見了董玉林。
兩個男人在小花園相遇,與蕭崢相比,董玉林又矮又瘦,因此二人對視一眼行了一個平輩禮。
大婚時,蕭崢是見過此人的,大長公主丈夫的侄子,他要稱一聲表哥的。如此說來也是外人,如何便到了后院。
蕭崢臉色沉下來,腳下生了根一般,他忽然想知道長公主叫他作甚。
董玉林年長他們許多,雖未成婚卻因身體之故一直混跡于后院,故而這表妹夫的目光與表情一望便知。他嘴角帶笑,著急見長公主,也不便與之多言,便隨意招呼一句離開。
看著那人單薄的身影,蕭崢說服自己他是京中有名的藥罐子,不可能與長公主如何??蓻]有辦法,只要想到這人性別為男,這個家伙就如魚刺一般卡在自己喉嚨間。
他身邊的小廝拎著一個錢袋追到了小花園,剛好看到主子站在花園里面發(fā)呆。他走上前,錢袋系到蕭崢腰間他都沒有反應。
直到那小廝問了一句:“公子在瞧什么?若是舍不得殿下,咱們?nèi)デ笠磺蟆?p> “我在瞧董玉林,長公主竟允許他到后院去。”蕭崢憤憤難平。
小廝一臉不用在意的說:“他那個不行的,公子不用擔心?!?p> “哪個?”蕭崢黑了臉轉向小廝。
小廝立馬噤聲,蕭崢帶著滿腔憤怒轉去了長公主住處的那道門。
雖說是到了后院但也是隔著幾道門的,還有游廊??蛇@種事外人不知道,民間的百姓說不準會以為,進了后院便進了長公主的臥房,甚至爬上了長公主的床。
如今他二人成婚,長公主的名聲便是自己的名聲。她現(xiàn)在不知在氣什么,若是被人乘虛而入壞了名聲,自己在外也沒好果子吃。而且,自己雖然被長公主趕出了臥房,終究他們還是夫妻,關心一下想必長公主也不會在意。
只不過,讓他沒有料到的是,長公主身邊的幾個貼身大宮女還有裘姑姑都愿意幫他。
大宮女們以及裘姑姑幫他并非背叛了長公主,她們只是更了解自家主子在生什么氣。尤其這一位,說讓他打包箱籠離開他就真離開了,站在門外可憐巴巴的等一等,她們還能拿掃帚將人趕出去嗎?
尤其,長公主后來后悔了,她追出門外只看到凄涼地風卷起枯黃地葉,在她門前得意的翻卷。原本只是生氣后來就委屈,跟著便心生厭惡了。
男人原來是這么的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嗎?他如果喜歡我,為何不能求一求,等一等呢?
想到自己為了他,向低賤之人低頭求教,為了他學著低賤之人的模樣取悅他,那種厭惡感將她團團裹挾住,完全地無法釋懷。
大宮女們以及裘姑姑曉得長公主心里委屈、憤怒,偏這些是她的私隱不能說與蕭崢知道,她們也因此為長公主地犧牲覺得不值。偏長公主喜歡,她們便只能妥協(xié)!
“駙馬?!濒霉霉霉Ь吹匦辛艘欢Y。
蕭崢受寵若驚,慌忙還了一禮,前后截然相反地態(tài)度讓人困惑不已。
裘姑姑說:“殿下在凌河邊上釣魚?!?p> 這不是蕭崢第一次見長公主釣魚了,只是那時他才與長公主相識不久,那時地自己只想推掉婚事,如今……
蕭崢邁著方步,看似不急不緩,實則內(nèi)心火燒火燎。
待他來到凌河邊,太陽照得寬闊地凌河銀光閃閃,嘩嘩地水聲仿佛能滌蕩浮躁地情緒。不曾走近,便聽到那二人地聲音。
董玉林一身素色衣裳,向著長公主行禮道:“殿下,在下身體康健特來謝殿下賜藥之恩?!?p> 長公主望著水面道:“都是親戚,謝來謝去地是不將我當親戚?!?p> “殿下言重,在下只恐禮數(shù)不周壞了兩家情意。”
長公主轉過頭,臉帶笑意地拍拍身邊地位置,“表哥請坐?!?p> 董玉林忙謝過,然后坐下。
“你身體不甚康健,冒著寒風來我長公主府,只怕是另有所求?!遍L公主瞧著水面,嘴角地笑意沒有落下。
“是?!倍窳譄o比深重,無比忐忑道:“在下是庶子出身,蒙大長公主招撫長大成人。雖身體不建,無法入仕,更無法參軍報效家國,但既已成人便該舉業(yè),單騎養(yǎng)家地責任。”
“噢?”長公主驚訝,“表哥要做什么?”
“在下喜好風月,兩月前組了個戲班子。這不正趕上皇后娘娘的千秋節(jié),娘娘自被冊封后第一個千秋節(jié)。在下為此排了一出戲,名叫群芳賀壽。想求殿下通融通融,在千秋宴上開第一場?!?p> 長公主驚訝至極,她轉身道:“你是官家子弟,如何能做那戲班子活計?”
“總好過隨意浪蕩給家族抹黑?!?p> 長公主沉默了,她看到往這邊走得蕭崢。那人穿著一身青色常服,目光清淡,雙眉微蹙。多么清俊無雙得男子,長公主瞧著喜歡,笑容剛起便又想到了昨夜。
他寧肯喜歡那些樓子里得姑娘也不喜歡她,既然不喜歡又何必來見她?想著這些,長公主心里、肚子里,還有嘴里都冒著酸水,想嘔吐又怕嚇到身邊得董玉林,活到如今近十七個年頭,第一次這么狼狽!
云隱青山
自從上班,我就變得什么也照顧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