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令默滿臉不悅,一把將書搶回來,愛惜的擦了擦被她摸過的地方,小心抱在懷里。
趙愛華瞧他緊張的樣子,微蹙起秀眉,憐憫的不停發(fā)出嘖嘖的聲音。
“你也真是可憐,大少爺不愛讀書棄了學(xué)業(yè),連著也不讓你上學(xué)。人家一來就管著一家油坊,每天撥撥算盤,罵罵伙計(jì),要多愜意有多愜意。你還得自己找?guī)煾祵W(xué)木工,整天和木頭打交道,干著又累又糙的活,一點(diǎn)不像個少爺。”
何令默扭著頭不看她,一句反駁的話都沒有,但攥緊的拳頭還是出賣了他的情緒。
“也是,大少爺是大太太的兒子,你娘只是個姨娘,自然沒得比。不過小胡氏也是大爺?shù)囊烫谴鰠s和你娘天差地別,想想你和你娘吃過的苦頭,嘖嘖嘖,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四叔他娘喜歡嚼舌根就請繼續(xù),我還有事,沒空在這陪你?!?p> “嘿,長脾氣了,現(xiàn)在都敢這么和我說話了?!?p> 趙愛華像只蒼蠅糾纏著他嗡嗡亂叫,何令默不勝其煩,想躲卻躲不開。
大少爺何令冀正好從屋里進(jìn)來,趙愛華這才消停下來,何令默看準(zhǔn)機(jī)會立馬擺脫了她。
“四叔他娘又和三弟說什么呢,都把人給嚇跑了?!?p> 何令冀摘下頭頂?shù)能浤孛弊?,拿在手里輕拂著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塵,動作優(yōu)雅緩慢,故意向趙愛華展示。
他現(xiàn)在逢人就要摘下帽子炫耀一陣,這可是正經(jīng)上海貨,上流社會的大人物人手一頂。
趙愛華看他得瑟那樣,嗤鼻一笑,卻又忍不住問道,“你朋友到底靠不靠譜,我的雙妹粉嫩膏都說了兩個月了,什么時候能弄來?!?p> “那東西俏的很,不好買,上海天天缺貨,等著吧。你這把年紀(jì)了還擦什么粉嫩膏,擦了也白擦?!?p> 何令冀吹了吹帽子重新戴上,一身精致的藏藍(lán)色長袍馬褂,搭配上軟呢帽,目光倨傲,五官端正,腳上還蹬著皮鞋,整個人又洋氣又顯派頭,活脫脫一個大上海的貴公子。
趙愛華看的有點(diǎn)晃神,也沒在意他的調(diào)侃,嘖嘖打趣。
“你這身行頭出去不知道有多少小姑娘投懷送抱。聽說你娘準(zhǔn)備給你相看媳婦了,以后被人管著,日子就再沒現(xiàn)在逍遙了?!?p> “誰能管得了我。為了一枝花放棄整片花園,沒本事的蠢蛋才那么做。”
何令冀吹著口哨準(zhǔn)備去鎮(zhèn)上晃一晃,讓人看看他這身打扮。
出了二門后瞧見東面的小角門,突然想法一轉(zhuǎn),抬步跨過了小角門。
吳夢正在孫大夫的房間藥柜前抓藥,用戥子秤著重量,圓潤的秤砣和秤盤碰撞出清脆的聲響。
將抓好的藥材用紙包起來,拴緊繩子,大娘道了謝便提著藥走了。
何令冀站在門口摘下了軟呢帽子,大步朝她走來,擦的锃亮的皮鞋發(fā)出嗒嗒嗒的腳步聲。
“我娘要給我娶媳婦了,要不順便把你也收了,一次娶倆,免得以后再張羅。你這蘿卜干身材還得養(yǎng)兩年,不過可以先伺候我穿衣吃飯,暖暖被窩。”
吳夢背過去收拾藥柜,把他當(dāng)作透明人,像是根本沒發(fā)現(xiàn)他的存在。
何令冀看她全無反應(yīng),不搭理自己,一把抓住她的肩膀?qū)⑺D(zhuǎn)過來,兩雙眼睛面面相對。
“難道你在想著何令珍?你喜歡他?”
何令冀將她從上到下看了一圈,充滿鄙夷的哈哈笑起來。
“就你還想癩蛤蟆吃天鵝肉?一個啞巴?哈哈哈,何令珍那么清高的人,怕是你給他當(dāng)姨太太他都不稀罕要……”
何令冀猖狂的笑聲突然轉(zhuǎn)化為驚呼,譏笑凝固在了臉上。
腦子還沒反應(yīng)過來,雙膝突然一軟,四肢著地跪到了地上,接著便是一頓拳打腳踢。
吳夢手腳并用,拳頭如雨點(diǎn)般落在何令冀身上,全都打在身體最軟最疼的位置,精準(zhǔn)、兇狠。
她學(xué)習(xí)針灸這么多年,最清楚身體的哪個部位打起來最疼,又不會傷得很重。
何令冀疼的嗷嗷直叫,軟泥帽子早已脫手不知掉哪兒去了,抱著頭在地上滾來滾去。
皮鞋撞在藥柜上劃出了痕跡,衣服也沾滿了灰塵。
吳夢長得又瘦又小,力氣卻不小,而且專挑刁鉆的部位打,倒是讓何令冀一個十九歲的大個子全無還手之力。
何令冀哇哇亂叫,喊出的臟話一句比一句難聽,始終繃著不投降。
眼見她舉起藥碾子里的鐵轱轆就要朝他的腿砸下來,立馬嚇得大驚失色,連連求饒起來。
“我錯了,我錯了,饒了我吧,別沖動!我不想變殘廢——”
何令冀把雙腿蜷縮起來,手緊緊抱著膝蓋,身體側(cè)躺著,灰頭土臉的仰望著她氣勢洶洶的模樣。
“有話好好說,你要把我打殘廢了,你和孫大夫都別想好過。”
吳夢作勢又要把鐵轱轆舉起來,何令冀發(fā)出一聲刺耳的尖叫,“你敢——”
吳夢歪了歪腦袋,一副‘你看我敢不敢’的眼神。
明明是一張毫無威懾力的稚嫩的臉,眼睛里魚死網(wǎng)破般的氣勢卻讓人不敢直視。
何令冀潰不成軍,被一個小屁孩嚇住了,輸?shù)暮苁请y看。
吳夢瞧他慫包的樣,果然應(yīng)了孫大夫的話,人都是欺軟怕硬。
她深深記著孫大夫的訓(xùn)誡,不要退縮,要反抗,并且實(shí)施的很好。
‘再有下一次,絕不會手下留情’
吳夢看著何令冀狼狽逃走的背影,將地上這句話用鞋底擦掉,只剩下一排模糊的碳黑。
月光初上,東屋閃著昏黃的燭光,大太太坐在床上抽水煙。
含著煙嘴用力吸一口,煙氣直沖鼻腔,沖撞著四肢百骸,全身都放松了下來,閉著眼安逸的享受著。
大爺丟下筷子擦干凈嘴,靠在太師椅上休息。
花姨娘洇濕了帕子給他擦臉,又將洗臉?biāo)沟较茨_盆里,多加些熱水,端到他腳邊。
“你明天拿兩百塊錢出來?!?p> 大太太吐出一圈煙霧,睜開精明的眼睛看向他,問道,“你拿那么多錢干什么?”
“我今兒去老二的莊園轉(zhuǎn)了一圈,聽說工人下月的工錢支不上,這個月完可能又要停工了?!?p> 大太太現(xiàn)在聽到‘莊園’兩個字就頭疼。
嘒嘒小星
吳夢好樣的,有點(diǎn)痛快,但下手還是輕了點(diǎn)。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