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城,叫長安
煙雨蒙蒙,紅塵紛紛。
秦淮河邊,萬般婉轉(zhuǎn)柔腸終抵不過歲月催人老,是真的愛了,還是容顏侍君,明煙舞不知道,只知道前些日子懷抱自己坐在這畫舫上的公子這刻站在自己面前,面容愁苦,秋風(fēng)蕭瑟中,她聽到一聲,“煙舞,你可知道,我現(xiàn)在因你而將獲罪?!?p> 他是征戰(zhàn)沙場萬人敬仰的少年將軍,她不過一個風(fēng)月場所的歌姬。難道真應(yīng)了那句話,秦淮風(fēng)月終究薄涼,曲終……人散場。
不是他不愛了,而是他,不能……愛了……
碧波婉轉(zhuǎn)的秦淮河上,岸邊燈紅酒綠,鶯歌燕舞,而她此刻內(nèi)心薄涼,不知言語,如這飄搖在河中的畫舫,不知?dú)w鄉(xiāng)。
“公子何意?”
“煙舞,陛下看上了你,如果不能將你送入宮,那么,我們?nèi)~家也不得幸免,我……”葉琰有些哽咽,不知道那些話該怎么開口,更怕一開口,他就真的失去眼前人了。
秦淮河的晚風(fēng)總是較其它的地方溫潤香艷些,帶來了曾經(jīng)的相遇,帶不走如今的離愁別緒。
碧玉一般的人兒,干凈的像一汪飄渺的清泉,只一眼便再不能忘懷,那是沒有人能比得上的純粹,醉仙樓的初初一眼,葉琰就以十萬金珠為她贖身,聽雨小樓,煙舞畫舫,只要是她想要的,他便給,她從此跟著他,舞低楊柳,歌盡桃花,明煙舞覺得自己的一生也該是這個樣子的,遇上這樣的人,過上這樣的生活,便再無所求。
事事皆非人所愿,而有些事只要發(fā)生了就連勉勵一試的機(jī)會都沒有。
聽雨小樓,明煙舞撥弄琴弦,調(diào)試音色,這是葉琰特意為她尋來的古琴,名叫“流離”,這把琴也同它的名字般,在這世間輾轉(zhuǎn),不得一刻安定,煙舞撫摸著這把琴,臉上是饜足的神情,始終相信總有一天它也會遇上自己的‘葉琰’,如他般,讓其過上不知愁的生活。
輕攏慢捻抹復(fù)挑,初為霓裳后六幺。明煙舞并不知道她的琴音竟被一人聽去,待發(fā)現(xiàn)時,那人已至跟前。
“好妙的琴音,好妙的人。”言語中說不清的曖昧。
明煙舞不認(rèn)得那人,但就他的穿著,她也知道那是一個得罪不起的人,她蹙眉,起身微微行禮,聲音悠揚(yáng)細(xì)膩,“公子說笑了,不過擾耳,不過蒲柳,哪堪‘好妙’二字。”
那公子淡笑起來,“我說是就是,如此的人間絕色,這聽雨小樓怎生怠慢,不若換個更敞亮的地方好了?!?p> 明煙舞有些惱,說出的話有些嗔怒了,“這是哪里話,如此輕浮,公子還是請回吧!”說完,不理會在場的人便拂袖而去。
可是,明煙舞沒想過,就是這樣的一個她轉(zhuǎn)身離去背對的人竟也是讓她此后生活翻天覆地之人。
少年將軍凱旋而歸的時刻都是明煙舞最開心的時候,內(nèi)心難以撫平的不安總是會在見到葉琰的時候莫名變得安定,總覺得只要有他在,所有的一切都是美好。
葉琰輕擁的懷中的佳人,許久不見甚是想念之語便脫口而出,煙舞嬌嗔,躲入葉琰的懷中,卻在此刻錯過了公子臉上緊鎖的愁緒。
戰(zhàn)爭已過,明明是兩個人相知相守,如從前般歌舞桃花的時候,可煙舞總覺得自己好像被公子遺忘了,聽雨小樓,孤影紅燭相對,再不見葉琰的身影。
以色侍君,色衰而愛馳?
以前的姐妹總是會相互打趣,可每當(dāng)說道這句話時,又都低眉垂淚,因?yàn)檫@是她們的共同命運(yùn)。本以為葉琰不一樣,是那個真心待她的人,難道竟也不是。
不過一年時間,她已入不得眼了嗎?
明煙舞對鏡長嘆,歌姬永遠(yuǎn)飛不上枝頭,自己為什么在遇見葉琰之后變得那么不切實(shí)際呢,有過一年的溫柔就應(yīng)該知足了。
果然,愛幻想是女子的通病,可是她已經(jīng)醒不過來了。
桌上的‘流離’靜靜的躺著,煙舞輕笑,原來我們都一樣,半生飄零,半生回憶。
他,不來便不來了吧,所幸,聽雨小樓還在。
遙記當(dāng)年秦淮河邊初相見,回首今夕,茫茫紅塵,孤帆遠(yuǎn)影,唯佳人心依舊,將軍遠(yuǎn)獨(dú)行,桃花歌盡,春風(fēng)難尋,何處相守,何來相聚。
時間在慢慢的流逝,有些事,她可以裝作不知,但是卻不得不想,一旁服侍的丫鬟每次見到她都欲言又止的樣子在她看到竟頗有幾分好笑,他以為這樣是在保護(hù)她,殊不知就是一種緩刑,被判了死刑然后等待行刑的日子最是煎熬,沒有他的聽雨小樓就是一座華麗的監(jiān)牢。原來,他還是不那么了解她。
不過是葉家最近在朝堂上被陛下有意無意打壓,不過是葉琰被葉家罰跪祠堂,差點(diǎn)兒剔除族譜,不過是那天遇見的輕浮公子竟是當(dāng)朝皇帝,不過是……因?yàn)樗?p> 有時候想著想著,明煙舞的淚水就滑落了,她相信葉琰是愛自己的,為了她周旋在皇帝和葉家中間,可是這份愛,難道不應(yīng)該兩個人一起面對?逃避和離棄并不是最好的選擇,而他始終沒想過同她商量。
夜已深,曲未終,人已散,情未了,緣已斷,阿琰,我們終究走到了這一步。
秦淮河上,煙舞畫舫,這將是我們最后的回憶了嗎?
凄涼的風(fēng),婉轉(zhuǎn)的曲,醉人的音,流連的人,秦淮河永遠(yuǎn)不缺人來,也總會有人走。明煙舞聽著葉琰的話,臉上始終微笑,她想,這是她唯一能做的了,“公子不必介懷,這些日子你為我做的,我都看在眼里,記在心上,煙舞沒什么能報答你的了,就用這‘流離’為你彈奏一曲?!?p> 秦淮河上,吳儂軟語,淺吟低回間,明煙舞風(fēng)姿卓越,葉琰心痛萬分,今晚過后,眼前的人就不再是自己的了,他發(fā)現(xiàn)的珠玉終要落入他人手中,而他,半分掙扎的余地都沒有。
過往漸逝的流年里,漫長而過的時光里,她不曾為誰等待!就因?yàn)槌跻姇r葉琰的一句‘跟我走’,她卸下了滿身的驕傲,一年的溫存已足夠,剩下的就只有滿腹的哀怨,這樣的生活不要也罷。
夜微涼,風(fēng)清揚(yáng),心如水,情斷腸,彈指間,音飄渺,回眸中,淺然一笑,紅塵路上有誰不曾為愛癡狂!今夜,我只為你低唱淺吟。
葉琰,欲相守,難兩全,一別兩寬,各安天涯。前世情,今生債,紅塵輪回,大夢初醒。
葉琰在煙舞醉人的歌曲里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而眼前的人收了最后一個音符,深深的望一眼她曾想真心托付的人,那眼中似絕望、似釋然,無所謂了,一切都已結(jié)束。煙舞縱身躍下華美的畫舫,衣袂翻轉(zhuǎn)下水花異常的耀眼。
伴隨著“咚”的一身,葉琰回過神來,才發(fā)現(xiàn),他的煙舞真的如墨色的天空中那絢爛的煙花般,綻放過后便是消逝。怔怔的望著逐漸平靜的水面……好久……久到葉琰的嘴角終于牽起一抹莫名的笑意,而眼中早已氤氳著兩行清淚。
他抱起‘流離’,音色渾濁,“船家,上岸……”
秦淮河在這最后一句話中記錄這他和她的故事……
天將明,秦淮風(fēng)依舊,景依舊,而人已不再……她寧為玉碎,也不負(fù)她的郎。
世上再無明煙舞,有的只是秦淮的吳儂軟語,談笑風(fēng)生……有的只是葉琰一時的思念以及混沌的人生……包括那高高在上的帝王,也忘卻了他的‘好妙’,唯一記得她的恐怕也只有秦淮的風(fēng)了吧!
摘星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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