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頂部停機坪
休息了三天后,他們準備動身前往薩勒克山執(zhí)行這次的任務。
盡管之前他們已經執(zhí)行過數十次大大小小的各種任務,但這一次在如此糟糕的天氣中執(zhí)行一次沒有任何具體情報的危險任務,還是一次不小的考驗,每個人的心里多多少少都有點緊張。
用應龍自己的話說就是瞎子摸黑走夜路——走一步是一步。
蛛網型構造的天穹均勻分裂成八瓣緩慢地收入夾層中,隱藏在穹頂下方的噴氣裝置立刻開始工作,鼓出的強氣流將積壓在穹頂外的雪花吹得紛紛揚揚,匯入外面凜冽的寒風中消失不見。
現在剛入九月,北極圈內就早早迎來了冬天前的第一場暴風雪,雖然這些年的氣候持續(xù)變暖,但這次的暴風雪還是有史以來最強的一場。
遮天蔽日的烏云從遠方的地平線滾滾而來,壓得冰原上的狼群喘不上氣,躲在山中的洞穴里瑟瑟發(fā)抖。
刺骨的寒風裹挾著冬日降臨前的低語將苔原上的生機一掃而空,留給這世界一片純凈的白色。
慘白的太陽無力地坐在地平線上昏昏欲睡,好像隨時都會掉下去,再也看不見它的身影。
這場暴風雪也給了他們一個奇襲的良機,意味著那座基地的所有通訊和安保設備都將受到嚴重影響。
這是一次小小的賭局,運氣好了,他們會燒了那個基地給自己取暖;運氣差了,他們會被基地的防御系統(tǒng)徹底消滅。
似乎擺在他們面前的只有這兩個結果。
應龍沉默地坐在等候室的長沙發(fā)上思索著行動方案,芬里爾像只溫順的小犬蜷縮在他的腿上,嘟著嘴巴安靜地睡著,呼吸平穩(wěn)有力,肩膀隨著一呼一吸上下起伏。
他低頭看向睡得正香的芬里爾,心里某塊柔軟的地方被觸動了,下意識揉了揉她的小腦袋。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迷茫地坐起來環(huán)顧四周,使勁甩了甩腦袋讓自己清醒了許多。隨后她站起來伸了一個懶腰,回頭朝應龍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
格里芬看到她恢復了往日的精神,心里非常開心,一蹦一跳地來到她身邊,把她抱在懷里,下巴親昵地抵在她的腦袋上。
芬里爾也非常友善地抱住了她,趁其不備突然抓了一把她腰上的軟肉,弄得格里芬嬌笑著撒了手,笑嘻嘻地追她。
芬里爾連忙跳到一邊舉手投降,指了指一旁悠閑看戲的菲林斯,笑著說:“快看菲林斯,他又在那里裝深沉呢?!?p> 菲林斯故作深沉地靠在墻邊,帶著一抹神秘的笑容,向上撩起自己那頭火紅的散發(fā),瀟灑地甩了一下頭,輕嘆了一口氣:“唉,你們不懂我的魅力,也不懂我的憂愁。也許,這就一個人長得太帥的煩惱吧?!?p> 格里芬雙手叉腰,露出不屑的表情:“嘁,不就是生了一副好皮囊嗎,至于這么自戀嗎?看看應龍大人,雖然確實長得沒有你那么帥,但他總能給別人安全感。對吧,芬里爾?”
芬里爾笑著點點頭,朝菲林斯露出一個惋惜的表情,似乎為他那與氣質嚴重不符的帥氣外表感到遺憾。
菲林斯不敢惹芬里爾,但格里芬就另說了。他朝格里芬甩甩手,輕蔑地瞥了一眼她單薄的胸膛,敷衍道:“小孩子去一邊玩去,不懂欣賞就不要亂講,壞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感覺?!?p> “你,菲林斯,你皮又癢了!”
兩個人圍著芬里爾繞起了圈,追不上他的格里芬氣得直跺腳,菲林斯卻時不時停下來用犀利的言語刺激她。
芬里爾夾在中間掩嘴輕笑,下意識朝應龍望去,迎上了他溫和平靜的目光。
她感覺到自己的心微微有些悸動,一股熱意從心臟沖到腦袋里,漂亮的臉蛋瞬間燙了起來,羞澀地移開了視線。
海拉一個人安靜地站在落地窗前,無視身后追逐吵鬧的冤家,望著天穹外那片圓形的陰暗天空,心情低落。
沒有想象中的碧波藍天,沒有印象中的鳥語花香,也沒有進來前最后一眼的碧綠青翠,只有死氣沉沉的昏暗和寒冷刺骨的雪白。
已經多久沒有生活在外面的世界了?
她記不太清了。
在這里,這個灰色的世界里,時間的概念漸漸被日復一日的訓練所模糊。
若不是那天聽到應龍談起他們兩年前剛到這里時的軼聞趣事,她都快忘了自己在這里已經度過了兩年的時光。
那她是怎么進來的呢?
她只記得一群陌生的人闖進了她的生活,隨后,她的父母含淚送別了她。
從那時起,她的過去與她再無瓜葛,唯一能證明她身份的名字也已經漸漸淡忘,現在的她只模糊地記著父母的大概模樣。
廣播里響起了冷冰冰的機械女聲將她從沉思中喚醒。她發(fā)現下面的地勤人員裹著厚實的羽絨服已經為他們清空了升降平臺。
吊機將直升機從機庫挪到平臺上,幾個人迅速上前做登機前的最后檢查。
一切準備妥當后,他們揮舞手中的信號棒示意控制臺打開主通道與等候室的大門。
“走吧,該出發(fā)了。”
應龍說了一聲,他的聲音聽起來是那么的輕松,讓他們差點真的以為這次的行動只是一次簡單的戶外旅行。
大門緩慢開啟,應龍等人的身影出現在這些“弱表現者”無比艷羨的視線中。
面對如此寒冷的天氣,他們只穿了一件印著雪地迷彩的行動服,除此之外再無其他累贅,與這些裹得嚴嚴實實的地勤人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些地勤人員羨慕地望著他們,夢想著哪一天自己的血脈會突然覺醒,成為他們當中的一員。
“應龍,應龍,看這里,嗨——!”
戴著那頂空頂帽的女孩站在安全線外用力朝他揮手,臉上燦爛明媚的笑容是那么的熟悉,斜挎在身上的工具箱隨著她的雀躍來回搖晃,發(fā)出陣陣雜音。
她正是幾天前在平臺上朝應龍打招呼的女孩,說起來也算是應龍的血親,畢竟他們身上都流淌著同一個祖先的血。
應龍和藹地向她招手,朝她豎起大拇指,然后故意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臉,壞笑著向她眨了一下左眼。
女孩瞬間明白他所指的是什么,害羞地捂住臉轉身跑掉了,留給他一個難忘的魅影。
他認識她,也認識在場的所有人,甚至可以叫出他們每個人的名字。
可是他自己的名字呢?
他們熱情呼喊的是他祖先的名字,而不是他的。
想到自己曾經的名字,應龍的心忽然有些沉重,他自己都有些記不太清了。
天天被人叫“應龍”,真的就成了應龍。
在應龍看來,沒有激活血脈的最大好處就是不會被剝奪了自己的名字和身份,而他這樣激活了血脈的“強表現者”則只能背負起先祖?zhèn)兾淳沟氖姑D難地生存在這個將他們早已遺忘的悲慘世界上。
格里芬等人也友善地回應這些人的熱情,非常享受這一刻的萬眾矚目。
畢竟他們不可能像電影里的超級英雄一樣到處宣揚自己的美名與功績。他們這些人只能隱姓埋名,成就他人的無限風光。
他們不是傳說中的神,中槍會流血,跌落會骨折,會被各種自然力量摧垮,只是壽命和身體素質比正常人稍微強悍了一些,但本質上還是一個人類。
哈迪斯的小組緊隨其后,可是在場竟無人歡呼他們的名字,甚至有人在小聲議論幾天前會議室里所發(fā)生的一切,時不時向他投來懷疑和鄙視的目光。
雖說他臉上的表情沒有明顯的變化,但仔細觀察就會發(fā)現他的眼角還是輕輕抽搐了幾下,強行裝出無所謂的高傲,帶著手下人停在安全線外等著下一架直升機。
一路順風,應龍。
他默默地想著,朝應龍輕輕點頭,無所謂他是否看到了自己的善意舉動。
執(zhí)行任務前,同事間的相互鼓勵,他還是不會吝惜的。
泰伊努特注意到自己那位高傲的組長作出的小小妥協(xié),心里有些小小的雀躍。她堅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哈迪斯和應龍他們一定會和解的。
直升機的螺旋槳緩緩旋轉,強勁的氣流把周圍地勤人員的衣服吹得凹陷下去,他們立刻撤到了安全區(qū),看著它慢慢上升。
這時氣流又逐漸弱了下來,直升機緩緩飛出天穹。漆黑的機身完美融進了這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陰暗天空,螺旋槳的呼嘯聲漸漸被寒風的咆哮所吞沒。
當直升機消失在他們的視線中時,他們又開始緊張忙碌起來,準備把另一架直升機從機庫里拖出來。
所有人都不知道在那面正對停機坪的巨大落地窗后,女媧正安靜地注視著停機坪上發(fā)生的一切。
應龍的行動是否能成功,她心里沒有底,只是直覺告訴她,這次的行動像是個陷阱,有人在故意引導他們前去一探究竟。
芬里爾的狀態(tài)陰晴不定,為了以防萬一,應龍從她這里帶走了一樣東西,而她也不確定這東西是否有效。
唯一讓她松了口氣的就是哈迪斯的表現,至少現在看來,他不會是坑害應龍的要素之一。
身后一陣悉悉索索的動靜擾亂了她內心的寧靜,一股無比熟悉的能量波動讓她的臉色變得陰沉不定。
這位不速之客,她十分熟悉,甚至可以說的上是了如指掌。
她沒有說話,耐心地等著對方率先開口。
一個模糊的人影從黑暗中浮現,恰好躲在光線觸及不到的那片陰影中。人影微微波動,低沉沙啞的聲音在屋子里回蕩,聽起來很是古怪,叫人分不清聲音的來源。
“干嘛這么悶悶不樂呢?笑一笑,生活會更美好?!?p> 女媧微微偏頭,嘴角微微扯出一個弧度,淡淡道:“來這里就是為了說這些的嗎?用分身來見我,就不怕被我逆向探知你的位置嗎?要是我派一支小組去剿滅你,你還會這么淡定嗎??!?p> “我來去自如,想去哪里就去哪里?!?p> 它在原地轉了一個圈,似乎對她的警告不以為然。它轉身面向墻壁,望著上面的照片,微微回首。
“但如果你要出手的話,我也奉陪。你了解我的脾氣,來多少,我收多少。我也知道你現在調不出多余的人手,不是基地任務太多導致沒有多余的無人機,而是‘指揮官’鎖了你的權限,讓你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接下來發(fā)生的一切?!?p> 女媧不屑地冷哼一聲,抬眼望著忙碌不停的停機坪,在心里暗暗猜測它此行的目的。
“算了,不跟你閑聊了。我這次來主要是要提醒你,不要太相信‘指揮官’,那個家伙可不是什么好東西,我是看清了他的陰謀才選擇離開的?!?p> “你也曾用陰謀毀掉了我們曾經擁有的一切,所以,你沒資格說這些。”
女媧轉身望向那團模糊的影子,眼神逐漸凌厲,抬手從異空間取出了自己的權杖,冷笑起來。
“如果你說完了,我就該‘送客’了?!?p> “不用那么客氣,我自己走?!?p> 它輕松地吹了一聲口哨,伸出手觸碰面前的墻壁,身體的一部分開始融入黑暗。
它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停下來回頭望著她:“最后提醒你一聲,這次的行動是個陷阱,如果你還想再見到你那可愛的小情人的話,最好就取消這次行動。不然,你后悔都來不及?!?p> 語畢,人影逐漸消失,再度與陰影融為一體。
女媧望向它剛才所站的地方,一張字跡工整的紙條從黑暗中突然飛出,如一把兇狠的暗器直逼她的喉嚨。
她穩(wěn)穩(wěn)地接住了紙條,借著屋里柔和的光線仔細看了看,上面用已經消亡了的古弗薩克文寫了一句非常簡短的話——“請擦亮你的雙眼”。
女媧知道,只有那個人才會這種語言,而又恰好教會了女媧。
她輕聲讀了出來,隨后把紙條攥在手里,眼中閃耀起暗金色的光芒。
“多謝提醒,我的摯友?!?p> 北歐
薩勒克山附近
直升機頂著呼嘯的寒風從密布的烏云中鉆出,如刀片般鋒利的雪花刮磨直升機的金屬外殼發(fā)出“叮叮當當”的聲響,總讓人心里懸著一塊石頭,生怕狂風把這架大鳥撕碎。
駕駛員緊盯著儀表盤上的各項數據,手里緊握著操縱桿,小心駕駛這架黑色大鳥飛行在這場早到的大雪里。若不是依靠先進的設備,就這樣的能見度里,別說開飛機了,就連走路都可能會迷失方向。
“應龍大人,我們不能再靠近了,基地的雷達已經可以探測到我們的存在了?!?p> “好,就在這附近找片開闊地降落吧,辛苦你了?!?p> 應龍向駕駛員道謝,然后面向他的隊員,朝他們露齒一笑,露出隱藏在袖子里的黑色手環(huán),打開了全息地圖給他們分配任務。
“菲林斯、海拉,你們兩個擅長隱匿行動,所以你們兩個要盡可能快的清除掉沿途的哨兵和監(jiān)控設備,進入基地后首先破壞發(fā)電設備和調度系統(tǒng),然后再去搜集情報、尋找目標。”
“格里芬,你是咱們中唯一一個會飛的,所以我需要你利用這個糟糕的鬼天氣狙殺所有可能會影響到我們行動的目標,優(yōu)先度由你自己判斷。切記一點,不要讓自己暴露在基地的對空防御設施的范圍內,盡可能遠距離狙擊?!?p> 最后,他看向摩拳擦掌的芬里爾,微微點頭:“芬里爾,你和我一起行動,咱們清理對方的巡邏隊和重火力,掩護菲林斯和海拉潛入基地?!?p> 他深吸一口氣,環(huán)顧四人,認真地說:“我只強調一點,玩的開心?!?p> 五個人同時笑了起來,原本緊張的心情也放松下來,籠罩在心間的陰霾也一掃而空。
現在,他們只想速戰(zhàn)速決,向哈迪斯證明,他們可不是吃干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