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如躍出水面的魚,眼前一片白光,刺得他腦中花白一片。
光線逐漸黯淡,模糊的視線只能看到一團馬賽克。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灰白色的穹頂,光暗并不分明。
周圍亂吵吵的,耳朵像是悶在了枕頭里,什么都聽不清楚,只是嗡嗡一片。四肢無力動彈,肺部火辣辣的灼燒感讓他無法呼吸,五臟六腑痛得不行。
隨后,他慢慢地恢復了知覺,視線也由昏轉明,耳旁的嘈雜也變成了他們七嘴八舌地爭論,直到女媧一聲驚呼,他們才安靜下來。
雖然呼吸并不順暢,但至少比剛才好多了。
應龍腦子昏昏沉沉,不??人灾?,鮮血隨著身體的抖動往外吐出,眼前的光景也忽明忽暗的,跟閃光燈照著眼睛一樣。
他體內情況真的可以用一片狼藉來形容。
由于能量的集中保護,心臟是唯一沒受到沖擊的內臟,其他地方卻一塌糊涂——食管和腸道破裂、脾臟出血、肋膜積水、腎小球損壞、肝臟撕裂……幾乎沒有幸免于難的臟器。
如果這是一個普通人,恐怕早已一命嗚呼,但應龍是個幸運兒,體內的暴亂能量被那股神秘能量吸收得一干二凈,沒有造成更嚴重的傷害。再加上女媧這位大地母神的血裔在這里,靠著極強的超自然創(chuàng)造力,除非是一擊致命的傷,沒有她無法治愈的。
看到應龍?zhí)K醒,芬里爾等人松了口氣,尤其是格里芬,熱淚盈眶,想要撲到他懷里放聲大哭,但又害怕他體內傷勢加重,就只能在一旁偷偷抹眼淚。
菲林斯欲言又止,最后無奈笑了,搖頭罵了起來:“媽的,你平時沒事,一出就是大事,再多折騰幾次,我怕不是要早早過世?!?p> 海拉皺著眉拍了一下他的后腦勺,咳嗽一聲:“咳咳,行了,人沒事就行,別說這些喪氣話。”
芬里爾抿嘴微笑,悄悄地抬手抹了下濕潤的眼角,深吸了一口氣,跟另一個自己報了聲平安。
另一個芬里爾差點崩潰大哭,她某根脆弱的神經被輕易撥動了,仿佛回到了當年的諸神黃昏,親眼看著父親和弟弟倒在自己的面前,而自己卻無能為力。
她哭的像個無助的孩子,不想再失去任何關心自己的人。
芬里爾感同身受,無聲給了另一個自己一個溫暖卻又虛無的擁抱,溫柔地安撫著她,給她可以依靠的肩膀。
應龍本來掙扎著想要起來,但被女媧一只手按住動彈不得,安靜地望著她把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一個金黃色的法陣出現在他的胸前,隨后溫和的能量進入他的身體為他修補傷處。
漸漸地,重新充滿活力的細胞吸收了肋膜處積淤的組織液,損壞的腎小球也重新再生,撕裂的肝臟緩慢愈合……體內的情況開始由危轉安。
應龍也恢復了些力氣,至少在他們的攙扶下能站起來,勉強地走了幾步,差點又一個踉蹌跪到地上。菲林斯二話不說就把他背到背上,悶頭跟在女媧后面進入電梯,離開了平臺。
俞揚壓低了帽檐,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淚光閃了一下,沒被任何人看到。
自己到底是為什么哭呢?
她也說不清楚,畢竟應龍已經不再是當初的那個人了,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還固執(zhí)地欺騙自己,把他當成了自己最重要的人,為他牽腸掛肚。
但只有她明白這其中的緣由,也只能默默地把一切埋藏心底,直到他自己想起來這一切。
她沉默地埋頭干活,清理直升機外殼上殘留的冰晶,忽然,她停了下來,無聲注視著冰晶中的倒影,視線竟有些模糊了。
自己的變化也很大,應龍血脈對她的外表也潛移默化地改變著,跟三年前的自己判若兩人。
這也可能是他遲遲認不出自己的原因之一吧。
她沾著防凍液的手不知不覺地摸到了臉上,趕緊拿起一塊干凈的抹布擦去,轉身去水槍前沖洗。
后勤組的組長發(fā)現了她的異樣,關心她的狀態(tài),停下手頭的工作走了過來,低聲問道:“俞揚,你怎么了?怎么心不在焉的?”
她連忙擺手,露齒而笑:“哦,沒事,我走神了,忽然想起來點事?!?p> 組長不放心她,微笑著揚起下巴,招呼她回宿舍:“去休息吧,我替你干了。”
“不用,沒事,我沒事了。”
俞揚不好意思地笑了,把毛巾搭在肩上,跟著她一起回到了崗位上,腦子里不再胡思亂想,專心投入了工作中。
地下五層
“涅槃”儀式研究所
菲林斯放下應龍,攙著他走出電梯,身后跟著芬里爾她們。
他們是第一次來到這里,從沒想過這里竟然如此寬敞明亮,布局和薩勒克山的地下基地簡直一模一樣,但與死氣沉沉的那里不同,這里到處可見忙碌不停的白衣科研人員。
女媧走在前面領路,輕車熟路地找到了他們小組的休眠區(qū)。她繞過密密麻麻的玻璃容器,沿著裝有防護欄的懸梯上了二層,招呼負責這里的科研領導者過來檢查他們幾人的身體狀況。
她回眸看了眼略顯虛弱的應龍,低聲跟他說:“應龍剛剛發(fā)生了能量暴動,可能短時間內無法參加‘涅槃’,其他人都沒事,你先給他們幾個做檢查吧?!?p> “是,女媧大人?!彼c頭領命,指了一下他們四個,招了招手,“你們四個跟我來,我先給你們做檢查。”
格里芬抱著應龍的胳膊,架著他站在梯子前,抬頭問女媧:“女媧大人,那應龍大人怎么辦?”
女媧輕輕搖頭,安撫著緊張的他們,微笑道:“他先修養(yǎng)身體,等到符合標準了再進行‘涅槃’,你們四個先去體檢。”
他們面面相覷,猶豫不決,擔憂的目光落在了疲態(tài)盡顯的應龍的身上,他向他們擺手示意自己沒事,又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先去吧,四人這才上了二層,跟著那個人去做檢查。
應龍扶著欄桿站在梯子前,抬頭望著他們幾個人分別躺進了四臺核磁共振儀中,忽然感覺體內的能量又一次躁動不安,隨后就捂嘴咳嗽了起來,惡心干嘔的感覺又一次上頭了。
他差點坐到了地上,眼前又開始昏明交替,視線又一次變得模糊,耳邊似乎聽到某種極其微弱的電流聲。
這次不是他自己的能量感到威脅,而是寄宿在體內的神秘能量對核磁共振儀產生的微波產生了應激反應,似乎很不喜歡這種頻段的微波。
女媧趕緊跑了下來,把他抱進懷里,輕輕拍打他的后背,幫他平復體內躁動不安的神秘能量,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滋味,也不知道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情感。
“涅槃”儀式的危險性極強,首先要確保入選者的身體素質和基因活性是達標的,其次就是對微波的耐受度。因為在他們進入休眠艙時,注射的藥物會與體內的能量產生某種奇怪的擾動,這種擾動類似微波,但不容易被觀測,只能依靠其他入選者體內的能量波動來判斷這種擾動是否危及生命。
事實證明,這種擾動足以致命,任何體內發(fā)生這種擾動的入選者都會出現各種健康問題,只是看嚴重與否。擾動越強烈,成功率就越低,死亡率就越高。
應龍已經出現了這種擾動,而且非常強烈,說明他的身體根本無法挺過“涅槃”的過程。但是女媧清楚這并不是他自身的問題,而是那種神秘能量的問題,一定是有人不想讓他完成“涅槃”!
那會是誰呢?
她首先排除了洛基和阿弗洛狄忒,她們都希望應龍能完成“涅槃”,成為一名強大的神格戰(zhàn)士。
難道是惡魔?
不!惡魔們肯定也想從他身上了解更多,她們不會殺雞取卵,那只會破壞她們辛苦樹立起的名聲。
她真的不知道還會有誰,難道說是某種超自然的存在?
她立刻打消了這個可笑的想法,這個世界上的超自然存在也就是他們這些人了,其他力量沒必要來干擾他們,井水不犯河水,沒有任何意義。
應龍捏緊了拳頭,咬著牙打起萎靡的精神,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極力壓制體內的神秘能量,強迫它冷靜下來,引導它分散進入自己的身體各處,減弱對微波的應激反應。
果然有了成效,身體比剛才要好受多了,耳旁的回響的電流聲逐漸消失,眼前的景物開始慢慢穩(wěn)定,分裂的事物又合為了一體。
他使勁咽下去那股反胃的感覺,握拳使勁捶了捶胸口,讓自己能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
這真是折磨人啊,真希望這痛苦的時刻趕緊過去,這樣就能跟跟他們一起進入休眠艙,完成從入選者到神格戰(zhàn)士的“涅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