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科長,這個小測驗到底是什么?”
議論聲并未持續(xù)太久,站在前排的一個實習生突然開口問道。
鄭軍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眾人,淡淡道:“我知道你們中大多數(shù)人都想進外科,其實這也很正常,畢竟咱們?nèi)市牡耐饪颇鞘窃谌卸寂诺蒙咸柕模?p> 但是你們真的了解外科嗎?知道外科需要什么樣的人才嗎?”
“外科就是研究外科疾病的發(fā)生,發(fā)展規(guī)律及臨床表現(xiàn)……”那名叫劉凱的實習生,似乎是想要為先前的丟臉找補些回來,搶在眾人之前說道。
其他實習生則是一臉的懊惱,顯然是覺得自己錯失了一個表現(xiàn)機會。
“放屁!”
只是沒想到的是,他話還沒說完,就被鄭軍一聲嚴厲的喝罵打斷了。
“我哪里說錯了?”劉凱揚著脖子,一臉不服氣的,道:“《外科學》上面就是這樣寫的,不信咱們翻書!”
“是啊,劉凱沒說錯!”
“書上就是這樣寫的!”
“我們都記得!”
“…”
這一次,陸續(xù)有實習生幫腔,顯然他們心里的答案和劉凱是一樣的。
鄭軍淡淡的看著眾人,嘴角勾起一絲不屑。
“我也記得劉凱說的沒錯,書上確實是這樣寫的!”景澤皺了皺眉,轉(zhuǎn)向身旁,問道:“你們說,那位大佬是不是在故意找茬?。俊?p> “人家可是真真的醫(yī)務(wù)科科長,和咱們犯得著嗎?”夏言搖了搖頭。
“確實!”景澤點了點頭,繼而沖著李惜陽問道:“陽仔,你怎么想?”
李惜陽微微一笑,正準備開口說話,突然感覺到一雙銳利的眼神穿過人群打在了自己身上。
“陽仔,你好像被盯上了呢!”
夏言也是在第一時間注意到了這邊情況,當即在李惜陽耳邊小聲嘀咕道。
“靠,誰敢欺負咱家陽仔,我景公子分分鐘教他做人!”景澤當即炸了毛。
“這牛逼吹的有點大了吧?”夏言似笑非笑道。
“呸,我啥時候吹過那玩意兒?”景澤撇了撇嘴,接著皺眉,道:“到底誰???”
正當這時,房間內(nèi)再次響起了鄭軍的聲音:“運城醫(yī)學院畢業(yè)生,連著五年專業(yè)課第一,國家獎學金,勵志獎學金,優(yōu)秀學生代表,先進個人等一系列有的沒的獎?wù)赂悄玫绞周洠?p> 還被院長親口認可為運城醫(yī)學院近十年來最優(yōu)秀的醫(yī)學生,說的就是你吧,李惜陽!”
“轟~”
一時間,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李惜陽身上。
“靠,你指的不會是鄭科長吧!”景澤沖著夏言眨著眼睛。
夏言攤了攤手,然后沖著對方做了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那意思好像在說:“還等什么呢?上去干啊?”
景澤直接轉(zhuǎn)過頭去,當作沒看見。
李惜陽迎著鄭軍的目光,淡淡一笑:“如果運城醫(yī)學院沒有第二個叫李惜陽的話,那應(yīng)該就是我了!”
“有意思!”鄭軍點了點頭,道:“說說吧,你心里的外科是什么樣的?”
“外科是研究病人臨床表現(xiàn),診斷,預防和治療的一門科學!”李惜陽很自然的回答。
“切,我還以為多厲害呢!”劉凱冷笑道。
其他實習生也是紛紛附和點頭,眼神中充滿了不屑,因為剛才李惜陽說的同樣是書上的定義,只不過是劉凱先前沒說完的后半段罷了。
“你們那都是什么眼神?”看到眾人的表情,景澤不樂意了,吆喝道:“你們牛逼,你們說啊,我看你們誰能說出一朵花來?”
“白癡,你當這是學校啊,還不閉嘴!”
夏言擔心景澤沖動的表現(xiàn)會觸怒鄭科長,著急的罵聲提醒道。
“本來就是嘛,書上就那么兩句,他們還希望陽仔說什么啊…”景澤很不服氣。
“阿澤!”
李惜陽伸手拍了拍景澤的肩膀,這才將后者安撫了下來。
“先生,我這朋友性子直,不是針對您!”李惜陽解釋道。
鄭軍對于這個‘先生’的稱謂還是非常受用的,頗為滿意的點了點頭,接著正要說話,卻聽到李惜陽又補了一句:“他只是代我針對在座的所有實習生而已!”
“混蛋,你以為在學校里成績好就可以牛逼了嗎?”
“垃圾,啥也不是!”
“你以為你是斷水流大師兄???”
“信不信老子給你來個無敵風火輪?”
“…”
在場的實習生大多都是富家子弟,哪里受得了這種赤裸裸的挑釁,一時間叫罵不斷。
就是景澤和夏言二人,也是一頭冷汗,心想這一向老實的李惜陽怎么突然跟變了個人似的,不過,盡管如此,二人還是偷偷的沖著李惜陽豎起了大拇指。
“這小家伙怎么和師兄說的有點不一樣呢?”鄭軍的目光在李惜陽身上來回審視著。
他回想起昨天接到師兄的電話,師兄在電話里向他極力推薦一個叫李惜陽的實習生,接著如數(shù)家珍一般將李惜陽在校五年的種種說了個遍。
鄭軍剛開始時,只是出于對師兄的敬重才耐著性子聽著,只是慢慢的,在聽完李惜陽的種種榮譽與表現(xiàn)時,同樣是起了愛才之心。
最后,當聽到李惜陽因為家境貧寒,沒有資源與人脈,被提前分派到影像科時,不由得勃然大怒,所以他當夜致電院長,申請了這一屆實習生的直接分配管理權(quán)。
不過,今日在見到的李惜陽后,卻發(fā)現(xiàn)與師兄口中所說的有些不同,這小子看似沉默溫和,可實際上言辭鋒利,卻也不是任人揉捏的軟柿子。
“好了,都給我閉嘴!”鄭軍揉了揉隱隱作痛太陽穴,怒喝道。
安靜了眾人之后,鄭軍沖著李惜陽搖了搖頭道:“如果這就是你的答案的話,倒真是讓我有些失望了!”
“抱歉讓先生失望了!”李惜陽沖著鄭軍微微欠了欠身子,而后又道:“不過剛才我所說的,只是我昨天以前對外科的認知!”
“哦?”鄭軍眼睛一亮,問道:“難道說你今天突然有了什么新的見解?”
“不敢,只不過是一些感受罷了!”李惜陽搖了搖頭。
“說來聽聽!”鄭軍起了些興趣。
“如先生先前所說,昨天以前我們還是學校里的醫(yī)學生,學習優(yōu)秀的醫(yī)學文獻,學習經(jīng)典的成功案例,學習如何成為一名合格的醫(yī)生,對那時的我們來說,外科就是一門學科,一個記載在書本上的故事!
然而,今天我們離開了學校,并且站在全市最好的醫(yī)院里,真的成為了一名醫(yī)生,這時外科不再是寫在書里的故事了,它就在我們身邊,就在那堵墻背后!”李惜陽伸手指向鄭軍身后的那堵墻壁。
“你來過仁心?”鄭軍深深的看著李惜陽,就像是看到了一件瑰寶,溫和的笑道。
“沒有!”李惜陽搖了搖頭,道:“我自小生活在農(nóng)村,感冒發(fā)燒對我來說不算是病,就是偶爾磕了碰了傷了,等它自己結(jié)疤也就好了,所以我是幸運的,沒去過醫(yī)院!”
“那你怎么知道墻后面就是外科室呢?”鄭軍問道。
聽鄭軍的意思,李惜陽應(yīng)該是猜對了,一眾實習生也在這時悄摸著支起了耳朵。
雖然他們嘴上不愿承認,但是李惜陽過往的那些榮譽卻是真實存在的,就這一點來說,他們打心眼里服氣。
不過,也正因為如此,他們更想看看走出校園的李惜陽是否還能走在眾人的前面,當然了,這種關(guān)注對于大家來說,也只是抱著看熱鬧的角度。
如果李惜陽一如既往的優(yōu)秀,他們會忘掉之前的不愉快,想法和李惜陽拉近關(guān)系;相反,如果李惜陽摔倒了,迷失了,不再那么突出了,他們也會很樂意的狠狠踩上幾腳。
“我猜的!”
然而就在眾人聚精會神,以為李惜陽會說出什么驚世駭俗的話時,李惜陽卻沒心沒肺的咧嘴一笑。
“切~”人群中齊齊響起一陣嗤笑。
“這都能猜到,你當自己是半仙???”鄭軍笑罵道。
“其實也不是一點依據(jù)都沒有!”李惜陽道。
“哦?”鄭軍挑了挑眉。
“這里是外科實訓室,我想總不會設(shè)在婦科室或者兒科室那里吧!”李惜陽攤了攤手。
“哼,小聰明!”劉凱撇了撇嘴。
其他實習生也是在一陣恍然之后,陸續(xù)跟著附和。
然而,鄭軍卻一臉滿意的點了點頭。
先不說這份敏銳的洞察力,試問一般人在自己領(lǐng)導面前,哪個不是謹言慎行?
更何況這還是第一次與領(lǐng)導見面,哪個敢說些沒把握的事情?
可李惜陽卻敢如此篤定的說墻后面就是外科室,換做其他人可能是有賭運的成分在,但鄭軍相信李惜陽絕不是這類人。
一個連續(xù)五年專業(yè)課第一的優(yōu)等學生,他思考問題的邏輯與方式絕對是嚴謹?shù)?,科學的。
所以,直覺告訴鄭軍,李惜陽之所以這么說,肯定是有絕對的把握與自信的,至于依據(jù),也絕不會像他說的那么簡單,至于為什么他不在意,他在意的是這個小家伙越來越有意思了。
其實李惜陽確實沒把話說全,只不過說出來可能也沒人相信,因為那是寶箱系統(tǒng)告訴他的,至于剛才那句話,完全是李惜陽為了遮掩事實,找的一個相對合情合理的解釋罷了。
李惜陽不想在這個問題上過于糾結(jié),所以沒有理會那些實習生質(zhì)疑的眼光,繼續(xù)說道:“醫(yī)學生從理論出發(fā)研究外科的本質(zhì),而成為一名外科醫(yī)生,則必須時刻牢記外科室存在的真實意義!”
“什么意義?”
“拜托你每次說話,能不能說清楚些?”
“還是說學霸講話本來就喜歡故弄玄虛,搞些有的沒的?”
劉凱再次針鋒相對,不過卻說出了一眾實習生的心聲。
“的確,我給不了你答案!”李惜陽淡淡道。
“呵,早說不知道不就得了嗎?”劉凱斜著眼睛,嗤笑道:“裝什么大尾巴狼!”
“我擦嘞!”景澤眼睛一橫,脾氣立馬上來了:“姓劉的小玩意兒,你找抽是不?”
“哼!”劉凱臉色鐵青,盯著李惜陽譏諷道:“這學霸和咱們就是不一樣,出門都帶保鏢啊!”
“哈哈…”滿堂哄笑。
“真想撕爛他那張臭嘴?。 币幌虺练€(wěn)的夏言,也動了真怒。
“我尼瑪…”
夏言尚且如此,景澤又哪里還能忍,擼起衣袖就要上去開干。
李惜陽趕忙伸手攔下了景澤,而后一臉冷厲的盯著劉凱,道:“第一,他叫景澤,是我李惜陽的好朋友,像你這種人也許永遠不會懂我們之間的情誼!”
劉凱臉色一沉,目光突然變得如毒蛇一般兇狠。
李惜陽輕蔑一瞥,根本不在怕的,接著繼續(xù)道:“第二,給不了你答案,那是因為這個問題你不該問我,該問的是你們自己。”
“我自己?”劉凱皺了皺眉。
“不錯,問問你們學醫(yī)的初心吧,又或者說當你們脫去校服,穿上這身白大褂時,有沒有感覺到肩膀上的重量?”
李惜陽說完,一眾實習生都安靜了下來,就連劉凱也是目光閃動在沉思著什么。
“能說說你的初心嗎?”鄭軍突然開口。
“鐵飯碗!”李惜陽沒有一點猶豫的說道。
奇怪的是,當李惜陽說出這么低俗的初心時,竟然沒人嘲笑或者反駁。
可能這個社會就是這樣吧,當你想盡辦法極力偽裝自己時,總會有人想要拆穿你,揭露你;可當你坦誠一切,不懼自己的缺點時,又總會引來別人欣賞你的真實與勇氣。
“只有這些嗎?”
盡管鄭軍也很認同李惜陽敢講實話的勇氣,但憑此就想成為一名合格的醫(yī)生,還遠遠不夠!
“抱歉又一次讓先生失望了!”
李惜陽再次欠了欠身,繼續(xù)道:“但是沒辦法,崇高的理想與品質(zhì)養(yǎng)活不了我!離開了學校,沒了獎學金,我真的可能連這個月都撐不過!”
“所以對今天的我來說,外科和影像科其實真的沒什么區(qū)別!”
鄭軍深深的看著李惜陽,最開始在他聽到后者說有新的想法時,本以為對方會說出什么使命與責任之類的大道理,卻沒想到會是這樣答案,不由得暗嘆一聲。
“可真是個讓人看不透的小家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