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蘊,玩鬧話也不可過度?!标戉徸筋櫶N身旁:“這種話萬不可讓旁人聽了去。”
顧蓁卻道:“我沒有在玩鬧。”
看著顧蘊認真的表情,陸鄰臉上笑意漸失:“顧蘊,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鳖櫶N面色不變:“你放心,我既然擔著陸家三少夫人的名頭,就不會給旁人指摘的機會。你若是需要,我可以幫你將看中的女子抬回來。若是不想,我也不會管束你去哪里?!?p> 顧蘊的意思十分明了,就是我不會管束你去找別人,你也不用擔心我給你戴綠帽。
“你說的這是什么話?”陸鄰大怒:“這是一個世家女世家婦該說出口的話嗎?”
“你如此大的怒火作甚?”顧蓁面上仍舊一派平和:“婚姻結的就是兩姓之好,你并非非我不可,我也不是沒你不行。這天下像我們這樣的夫妻不計其數(shù),我只不過挑明了說而已。
不再跟我行房事,你大可以去尋心儀之人,不是更好嗎?你愿意將她抬回來我不在意,愿意去外頭尋她我也不會管束。如此各自過好各自的生活,豈不是兩全其美?”
陸鄰怒不可遏:“顧蘊,你將我對你的真心就這樣踐踏于腳下?”
聽到“真心”二字,顧蘊只想笑。她不知道陸鄰現(xiàn)在是在欺騙她還是在欺騙他自己。
“本就不曾有過的東西,為何你還能說得煞有其事呢?”
“那我們這些時日的相處,你將它看作什么?交易嗎?”
“并非。”顧蘊答道:“從前我也覺得我們能像表姐和表姐夫那樣,像阿姐和姐夫那樣。但是現(xiàn)在卻明白,并非天下所有夫妻都能像他們那樣的?!?p> “我自認自成婚以來對你處處關懷、事事上心,怎就不能換來你的真心?”激動之下,陸鄰死死抓住顧蘊的肩膀。
“疼,你放開我?!鳖櫶N和顧蓁一樣,骨架皆比一般女子要小。如今被男子的大手握住雙肩,似乎一不小心就能將她從中掰斷。
陸鄰聞言,手上的力道卻更大了:“疼?你還知道疼?像你這樣冷心冷肺的人還知道疼嗎?”
顧蘊掙脫不開,不一會兒就疼得眼角有了淚花:“你說對了,我就是冷心冷肺。所以只要我決定要斬斷的關系,就絕不會再有一絲轉(zhuǎn)圜的余地。今日的話,已經(jīng)將我心中所想盡數(shù)表明?!?p> “為什么?既然這么討厭我,為何要答應我的求親?”
顧蘊想要回答,卻疼得說不出口:“你……你放開我?!?p> “為何突然說出這樣的話,我有何處對不住你?”
“云柳。”
輕飄飄的兩個字,讓顧蘊瞬間從疼痛中解放。
看著有些愕然的陸鄰,顧蘊緩了緩之后說道:“我并不反對你心悅于她,我已經(jīng)說過了,你若是需要,我可以幫你將她抬入府中?!?p> “你的妒性就這么大?”
聞言,顧蘊看向陸鄰:“我已經(jīng)答應你幫你將她抬入府中了,怎么在你口中還是善妒?要我將嫡妻的名分也讓出去嗎?我是斷不能為人妾侍的,你若是想她做你的妻子,我們合離也可?!?p> “顧蘊,你這輩子都不要想合離!”話落,陸鄰揮袖而出。
在他離開之后許久,顧蘊原本已經(jīng)干了的眼角再次涌出淚花。自成親之后陸鄰對她確實無微不至,她怎會沒有感覺?
她真的曾經(jīng)設想過他們會像張玳和陸階或是顧蓁和蕭穆那樣,但是在一切才剛剛開始的時候,卻不得不立即結束。
陸鄰說她冷心冷肺其實不算完全符合,她應該算是絕情。對于情感,她從來都是拿得起放得下,決定了要放棄的,就絕不會再回頭。
……
夜間進入浴堂之后,紅豆幫顧蘊除去身上的衣物,卻在她的雙肩之處發(fā)現(xiàn)了十分醒目的青紫瘀痕:“小姐,你的肩膀……”
“無妨,過幾日便會消退?!?p> “是不是姑爺所為?奴婢去找芙蕖姑娘,讓她通知大小姐?!?p> “難道在你眼中,你家小姐是泥捏的,沒有了阿姐的庇護就活不成?”顧蘊伸手拍了一下紅豆的腦袋:“不必擔心,我不會有事。倒是阿姐和他們?nèi)缃竦奶幘?,不能再因為我的事增添煩惱了。?p> “可是小姐……”
“都說了沒事。”顧蘊調(diào)侃道:“你到底是我的人還是阿姐的人?。俊?p> “紅豆是小姐的人,但是謝姐也要聽大小姐的?!?p> 聞言,顧蘊當真有了些笑意:“從前倒是沒有發(fā)現(xiàn)紅豆如此能言善辯?!?p> ……
即將靠近古梁郡之時,,蕭穆命洛行風和蕭充護送淮南王妃和蕭秋去往先一步去往郡中。而他則帶著顧蓁轉(zhuǎn)道前往武陵。
武陵是顧氏祖先發(fā)跡之地,數(shù)百年下來,郡中九成百姓都姓顧。而嫡脈之中如今輩分最長的,是顧際常祖父的胞弟,顧蓁要稱一聲太叔公。
既然已經(jīng)來到武陵,顧蓁作為晚輩自然要親自去拜見這位太叔公。這位老人家的居所距離顧氏宗祠不遠,蕭穆和顧蓁二人叩拜過顧際常之后直接步行前往拜謁顧太叔公。
但是沒想到的是,兩人卻吃了閉門羹。
“世子,小姐,老祖宗身體不適,二位不必拜見了?!?p> 看著在小廝話落之后便立即關閉的院門,蕭穆的眼神暗了暗。
“這位太叔公的脾氣,當真如父親所說那樣?!卑葜]被人拒之門外,顧蓁也不甚在意。
顧際常曾經(jīng)跟她提起過祖宅的這位太叔公,說此人清傲孤高,一生恪守士族禮節(jié)從未有半分逾矩。
顧蓁幼時聽聞,會道一聲難得。如今若是再讓她評價,則是只有兩個字——迂腐。
因為有些清楚這位老祖宗的脾氣秉性,所以顧蓁前來拜謁的時候已經(jīng)想到了被拒之門外的可能。畢竟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再僅僅是顧氏嫡脈的女兒,更是淮南王府世子的媵妾。
而看蕭穆的表情,他大概也猜到一些他們被拒絕的原因。
顧蓁伸手圈住他的手臂:“這位老祖宗的性子就是這樣,不必介懷。”
“我是為你生氣。”蕭穆微微低頭和顧蓁對視。旁人介懷顧蓁的身份也就罷了,這世上唯有顧氏族人沒有這個資格。
“那就更不必了,因為我自己都未放在心上。這世上本就有許多偏見,對于女子尤甚。若是依照世人的眼光,像我們這樣的人就不必活了。”
“不可如此菲薄。”聽到顧蓁的話,蕭穆心頭頓生一股難受。她如今的身份,是他帶給她的。
“我也就打個比方,就是讓你不要如此較真?!鳖欇栊π?,面上確實沒有半分在意:“只要我不覺得自己低賤,即使被千夫所指我也能安穩(wěn)地活下去?!?p> “不會有那一天?!?p> “是啊,有你護著我,旁人怎么敢指摘?”
二人正欲離去,方才被關上的院門卻突然打開。顧蓁聞聲轉(zhuǎn)身,見一名身穿月白長袍的男子從門內(nèi)走出。
男子看上去不過弱冠之年,身長體瘦,自是通身的士族風流。
“是堂兄家的阿蓁吧?”
“顧蓁見過九叔。”
“果真聰明過人?!笨滟澋?。
“九叔過獎。”顧蓁在建康出生也在建康長大,從未見過武陵的這些親族,但是卻并非完全沒有概念。
顧際常在說起太叔公一脈之時,曾著重提起過和他同輩的一人。此人是太叔公最小的孫輩,同輩男子之中排行第九,所以人稱顧九。
顧九此人三歲文五歲能詩,十二歲名揚武陵,在一眾顧氏子弟中獨領風騷。顧際??粗厮牟徘?,一直有意提拔。若非出了意外,這顧九如今應該已經(jīng)在京中為官了。
“顧九見過淮南王世子。”顧九拱手下拜:“祖父年紀大了,有時難免有些小兒心性,還請世子莫怪。”
“九叔此來,又是為了何事呢?”見蕭穆余怒未消,顧蓁接話道。
“自然是親自迎世子和阿蓁進去。”沒有得到蕭穆的回話,顧九也不在意:“請?!?p> “既是家中長輩身體不適,我二人也不便叨擾?!笔捘抡Z氣淡淡。
“也罷。”顧九放下方才伸出的手臂:“那便到酒樓嘗嘗這武陵美食,想必阿蓁還未曾吃過吧?”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對方一而再地盛情邀請,即使蕭穆心中不悅想要拒絕,但顧蓁卻再次先一步應聲:“好啊,多謝九叔盛情?!?p> 除了親族的面子之外,顧蓁覺得跟著顧九去吃這頓飯,他們絕對不會虧。
果然,待酒菜上齊之后,顧九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武陵顧韜顧言開愿追隨淮南王世子麾下?!?p> 顧蓁心中暗暗笑出聲來,他們這一路走來莫不是踩到了收攏人才的運氣?先是在安州溫遠之將溫昭送到蕭穆麾下,如今又來了一位毛遂自薦的顧九。
“我是一個武將?!?p> “世子將來必定需要文臣?!?p> 聞言,蕭穆看向顧九的目光有些銳利:“顧公子慎言?!?p> 能夠招攬臣子的,只有圣上。
顧九卻不在意:“顧九怎認為不笨,但也知道這天下的聰明人不少。若是不能給世子留下些特別的印象,將來怎能在一眾擁護之人中顯出頭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