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淑女的善意
玖蓮聽到了樓上柜子翻倒的聲音,她還沒來得及問是怎么回事,就發(fā)現(xiàn)初音跌跌撞撞跑了過來。
“蓮,蓮姐,小楓他,他……”
“怎么回事?”玖蓮放下手中的刀具和食材,洗了洗手,然后抱住初音,移步到客廳的沙發(fā)上?!奥c說,乖?!?p> 感受著玖蓮的撫摸,初音稍微冷靜了一點。她略去了自己和白少楓打鬧的片段,只說了自己因為擔心,又給白少楓治愈了一下,然后白少楓就突然吼她出去,表情非常嚇人。
玖蓮沉默了一會兒,拿出手機一邊翻找著,一邊問:“初音,他當時的表現(xiàn)是什么樣的?”
“眼里出現(xiàn)紅絲,表情猙獰,臉很紅,走路……”初音想了想,“好像有些不太穩(wěn)?!?p> 說著說著,她自己驚呼起來?!半y道……”
“有可能?!本辽徔粗跻舻难劬?,“你和他有過什么液體上的接觸嗎?”
“沒……沒有吧……”初音避開了視線,支支吾吾地說。雖然打青了,但是應該沒有碰到嘴,沒有沾到口水,也沒有流血,應該也沒有出汗……
應該沒有吧……
玖蓮看了她一眼,雙手按住她的肩膀,輕輕眨了眨眼,一層薄冰迅速掠過二人的身體,然后破碎落到地上。
“就算有……只要沒有……只要沒有深入,應該也就沒事了。”玖蓮難得地臉紅了一下,斟酌著用詞道。
“蓮姐!”初音紅著臉撲到玖蓮身上,“你瞎說什么呢!”
“我是說呼吸,呼吸。沒有用嘴呼吸吧?”
“蓮姐!”
“好了好了,你沒事就好。他……應該是已經意識到了,才讓你出來的?!本辽徠鹕?,“我的天命鎖能力對病毒這類生物有克制能力,不會被傳染,但你的治愈可能反而會催化這些病毒。根據(jù)白少楓的情況來看,很有可能是這樣?!?p> “但是……”初音臉色突然一變,“那東方若耶她……”
玖蓮也皺起了眉頭,“可是唯一的傳染源也只可能是那天晚上的那兩個男人了,若耶她是最先接觸這兩個人的,又被你的治愈催化了一遍,按理說,就算有癥狀也是在她身上最先出現(xiàn)……可是她一點事都沒有啊。”
“東方若耶的天命鎖能力是生物親和……”櫞木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客廳里,他的表情有些詭異?!安《尽辉敢夤羲??!?p> “病毒也有思維嗎?”初音瞪大了眼睛。
“不,越是憑本能的生物,就越容易受她的生物親和影響,對人基本沒用?!睓茨緡@了口氣,“要不然也不至于成為那兩個人渣的出氣筒?!?p> “可是,我看見她就感覺很親近???”初音呆頭呆腦有些疑惑。
櫞木不忍直視地轉過頭去。
玖蓮摸了摸自己的臉。
初音依然沒有意識到,她這句話配上櫞木剛才的解說,證明了什么大家早有認知的東西。
玖蓮打圓場著:“你看見很多人都感到親近,這并不能代表什么。”說完,她怔了怔,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進一步迫害初音了。
櫞木已經快要憋不住笑意了。
“好了好了,我去看看東方若耶,不知道她有沒有辦法治療白少楓?!本辽徛赃^這個話題不談,強硬地扯到了另一件事情上。
“我已經問過了?!睓茨菊f道,“她其實早就發(fā)現(xiàn)白少楓身上的異樣了,因為擔心我們對白少楓不利,而刻意沒說,然后她盡力地安撫了白少楓體內的病毒……當然也僅僅是安撫?!彼幸鉄o意看了初音一眼。
初音訥訥低下頭去。這句話的意思就是,她無意間把病毒給激活了……
治愈,能夠治愈傷痛,卻不能治愈生物引起的病癥,這讓她第一次發(fā)現(xiàn)自身天命鎖的極限。
同時,也給她帶來了些許不安。
如果終音采用這種方式來……
……
白少楓的意識很昏沉,他好像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弄壞了柜子,扯破了衣服,砸壞了床板,枕頭里的羽毛飛地到處都是,但是他下意識地不向門和窗戶的方向走去。
這是他僅存的意志力能做到的,最后的事情了。
不知過了多久,似乎是因為長時間的饑餓消耗掉了體內儲存的血糖,病毒們也失去了充足的能量,把身體交還給了白少楓。他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究竟把房間折騰成了什么樣子。
順便把自己也折騰的不成樣子。
手上的傷,頭上的傷,腳上的傷,有的還在流血,有的已經結痂。
突然,門口傳來了敲門聲。
“誰???”
話一出口,他就被自己的聲音嚇了一跳。這么長時間的嘶吼和缺乏飲水,他的嗓子已經糟糕透了,不但聲音含糊不清,他甚至能感覺到嘴里有血腥味。
這絕不是因為嘴里有傷。
真是糟糕透了。
“白少楓先生,是我,東方若耶。我可以進來了嗎?”她問道。
白少楓看了看天色,已經是傍晚,看來一下午他都沒有消停,難怪會搞成這個樣子。
他想回應一聲,但是堪堪回歸的痛苦讓他說不出話來。他努力地喘息著,吸著氣,強忍著痛到打滾的想法。
打滾只會讓他更加痛苦。
門口傳來鑰匙響動的聲音,隨后東方若耶迅速走了進來,把門鎖上了。
做完這一串動作,她看了看房間的亂象,什么表情都沒有露出,看到白少楓躺在地上,斜靠著翻倒的柜子,終于露出了一絲放松下來的神色。當然,只有一絲絲,如果不是白少楓盯著她看,幾乎看不出和剛才有什么變化來。
“白少楓先生,還能說話嗎?”似乎是因為剛才的表現(xiàn)猜到了些什么,東方若耶輕聲問道。雖然她看起來是在關心,但是冷冰冰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白少楓好像突然明白那一胖一瘦叔侄倆為什么會看她不爽了。這種面無表情的樣子,說實在的,有點瘆得慌。
當然,放在一位這樣的美少女身上,這種無面無口無心姑且可以算得上萌點,不過白少楓見過的美少女有點多——當然不是指前世的那些本子——無論是初音或者說天籟組織的她們,還是終音麾下的幾位(如果把白辰小朋友也算上的話),又或者是梔子詩社的慕清綾和杉雪雁姐妹,從顏值的角度來看都是和東方若耶不相上下的。哪怕是常年不怒自威的慕清綾,她的表情也是很豐富的——尤其是那種壓迫性的視線。
但是在東方若耶身上,白少楓只能感覺到一種冷淡,他甚至懷疑剛剛從東方若耶臉上看到的那絲放松是不是錯覺。這明明就是個臉已經被玖蓮凍住無法動彈一下的機器人。
然后,他才想起東方若耶問的問題。他趕忙搖頭,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這一串動作又牽動了傷口,他斯斯地吸著涼氣。
東方若耶確定他已經恢復神智后,回頭打開門,將放在門口的托盤端了進來,上面是一杯溫牛奶,還冒著絲絲熱氣,還有一盆騰著白霧的水,旁白有一個嶄新的毛巾。
白少楓略一動腦就猜到她想做什么,不禁為她的預見能力感到驚嘆,隨即又想到她的身世,不禁苦笑起來。
什么預判,只是照顧多了耍酒瘋的人,習以為常罷了。
不過,其實她沒必要做到這個地步……白少楓想了想,發(fā)現(xiàn)以自己現(xiàn)在的狀況,也沒有能力和權力發(fā)表意見拒絕。
更何況,拒絕一位淑女的善意是一件該下地獄的事情。
東方若耶把托盤放在了側翻的柜子上——那是整個房間里唯一一個能找到的平整且干凈的地方。她先給白少楓喂了點加了糖的牛奶。老實說,白少楓還是第一次被這樣服侍,這種感覺讓他有些微妙,心頭稍微發(fā)癢。
不過他也知道,東方若耶并不是對他有什么想法才這么做的,這些動作都過于熟練了,怎么看都是下意識的舉動。
想到之前受到這樣待遇的是她名義上的監(jiān)護人,是那兩個人渣一樣的存在,白少楓心頭又有些不太舒暢的感覺。
那兩個人渣昏迷著躺在那里,也不知道有沒有被城市巡邏的警備隊發(fā)現(xiàn)和處理。
突然,白少楓想起初音提到的液體傳播,不禁有些著急。他想要推開東方若耶,但是抬起的手臂上也是血跡,他不敢觸碰,只能用焦急的眼睛看著對方,勉強從剛被潤濕的喉嚨里擠出兩個字:“傳……染……”
東方若耶的眼睛中閃過一絲別樣的色彩,她用平淡、普通又沒有任何感情的聲音解釋道:“我不會被傳染?!?p> 白少楓微微皺起眉頭,隨即又抽了口氣。
額頭上也被碰傷了?
東方若耶拿起毛巾放在熱水中,猶豫了一下,轉身出去了。不多時,她拿著抹布、掃帚和簸箕進來,開始打掃房間。
她首先整理了床鋪,然后把白少楓搬到了床上——白少楓都不敢想象,一位走路還需要輪椅的人居然可以做到這種事情。盡管是臨時趕制的輪椅,在東方若耶手中卻輕巧地如同她的一部分——她甚至可以通過輕微地改變身體重心來讓輪椅進行活動,這還是在懷中抱著一個人的情況下做到的。
被一個坐著輪椅的少女,用公主抱抱到了床上,白少楓覺得自己已經沒臉見人了。
收拾完床鋪后,東方若耶又簡單打掃了房間,并用抹布擦去了房間里的血跡,一些被砸碎的裝飾品和被扔在地上的生活用品也被擺在了合適的位置——難得可貴的是,居然和他最開始擺的位置差不多。
就算她已經在他房間里待了一天多了,做到這種地步也能體現(xiàn)她的細心。
僅僅是簡單的打掃,也用掉了很長時間,當她回過頭來看白少楓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已經因為疲憊睡著了。
她拿起水里的毛巾,發(fā)現(xiàn)水已經涼了。她停頓了一下,隨即把毛巾洗了洗放在一邊,然后端起托盤離開了房間。當她再回來時,被子里裝了大半杯牛奶,盆里的水是熱的,托盤上還多了一個熱水壺。
她開始給白少楓擦拭身體。
由于聽說了初音的天命鎖會刺激病毒,她只能選擇用熱水清洗傷口,然后用酒精或是碘伏擦拭,同時竭盡所能安撫那些病毒,讓它們不至于稍微得到一些能量就開始禍害宿主的身體。這種安撫只是暫時的,她心知肚明。
很快,白少楓的臉已經被擦干凈了。東方若耶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好奇,她盯著白少楓的臉看了一會兒,額頭上的傷痕和青腫的眼眶不知為何吸引住了她的目光。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回過神來,趕忙往盆里加了點熱水。
看起來,她雖然面無表情,但并不是真的沒有感情,只是不太把它表現(xiàn)出來而已。
一個沒有感情的人,是不會想著養(yǎng)一只貓陪自己的,更不會教一只貓識字——虧她能夠通過生物親和和貓建立起一種奇妙的溝通,最終讓貓居然真的學會了人類的文字。
隨后,她解開了白少楓的上衣,讓白少楓光著上半身接受她的清洗。還好白少楓已經陷入了沉睡,不然他一定會又感覺到自己好像喪失了某些重要的東西。
擦到白少楓的手臂時,她的表情開始嚴肅起來。她現(xiàn)是把某些骨頭的錯位接上,然后對一些骨折進行了暫時性的處理,最后才是把表面的傷口清理掉。即便是在睡夢中,白少楓也時不時痛的哆嗦一下。不要誤會,她并不是什么專業(yè)的醫(yī)生,只不過是久病成醫(yī)罷了。
清洗完上半身后,她又開始停頓了,手放在白少楓的褲子上,但是遲疑著沒有動作。
就在這時,白少楓因為手臂的陣痛和傷口被酒精灼燒的感覺,緩緩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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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塵虎皮貓
復習期間抽空碼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