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jīng)五天了,功炎一直昏睡著,高燒不退。這天夜里,雨婷伏在功炎身側(cè),不知何時迷迷糊糊睡去。半夢半醒浮浮沉沉間,她看到了晨劍的眼。那是怎樣一雙眼,充滿期待、蒼桑、無奈、然后眸底漾起跌宕的粼光,一圈圈擴(kuò)散開來,最后因為絕望,碎裂成哀艷的蓮花。
雨婷悚然驚起,手心己是涔涔冷汗,驚魂甫定,原來是夢,可是心底卻真切地傳來空蕩蕩的,讓人窒息的痛。
再看向功炎,臉上的緋紅已退去,伸手一探,心里的大石落下來,燒終于退了。緊繃的心松懈下來,重重的疲倦壓下來。昏昏欲睡,卻又無法克制地想到剛才夢里晨劍的眼,愧疚的種子根深蒂固,無法彌補(bǔ)的遺憾夢寐縈懷。讓心中那個固若磐石的執(zhí)拗晃了一晃,然后在她猶疑的徘徊中逐漸清晰堅定。
第六日清晨,雨婷醒來,一抬頭便見功炎睜眼看著自己。雨婷欣喜道:“你醒了,怎么不叫我?渴不渴,我給你倒水。”
功炎微笑著點頭,見他行動不便,雨婷只得喂他喝。功炎無限溫柔地問道:“是你幫我包扎的傷口?”
雨婷放下碗,脫口而出道:“不然呢?!?p> 功炎神秘一笑,湊近雨婷柔聲道:“我的身材好不好?”
雨婷怔了怔,隨即生氣地?fù)P起手欲打他,卻想到他的全身都是傷,手僵在半空,咬唇瞪著他。功炎調(diào)皮地把臉向雨婷的巴掌湊過去,嘴角一揚,示意她打自己臉,雨婷生氣地放下手。轉(zhuǎn)過臉不再理他。
功炎收回笑意,侃然正色問道:“曲谷靖說曲婉瑩喜歡蕭晨劍,你選擇把我救出來,到底是為了避嫌,怕婉瑩傷心,還是因為你真的在乎我?”
有漣漪從雨婷眸子一閃而過,她垂首從容道:“既然我已經(jīng)把你救出來,到底是為什么,還有什么必要計較嗎?”
功炎冷笑一聲道:“說的也是,只不過我又欠了你一次?!?p> 那笑容是飛霜落雪的凜冽。
逐年山臨涯壁,霧氣繚繞,高渺飄然,展逸躺在崖壁頂上,身側(cè)便是萬丈深淵,他呆呆的看著天空,不說一句話,靜靜地感受那種心臟離開胸腔,靈魂抽離肉體的空蕩蕩的痛。眼淚似乎在悲憤的怒火中蒸發(fā),怎么都留不下。
徜祈神態(tài)自若地朝展逸走過來,慢悠悠道:“你的心結(jié)我可以幫你解答。”
展逸神情恍惚默默道:“師兄,能幫我解答什么?”
徜祈舒然一笑,俯下身,眼里劃過一絲詭異,拉長音調(diào)道:“關(guān)于你姐姐,亦或者,關(guān)于楊功炎?!?p> 展逸倏地直起身,瞪大眼睛,詫異地看著他,問道:“師兄知道些什么?”
徜祈撫了撫袖口,悠然道:“想要知道真相,便隨我來。”
纖離在洞外嘶鳴,雨婷起身,端木真帶著幾人進(jìn)來,功炎疑惑問道:“你們怎么來了?”
端木真拱手行禮道:“回少爺,你失蹤了這些天,我們四處尋你未果,最后是韓姑娘的白馬帶我們來的?!?p> 功炎看向雨婷,雨婷淡然道:“你回去好好養(yǎng)傷,我還有事?!?p> 功炎急道:“我傷的這么重,你就忍心放手不管了嗎?”
雨婷舒口氣道:“我這不是找人來了嗎,你自己的屬下自然會護(hù)你周全的?!?p> 功炎一副極不情愿的表情,不滿道:“他們一個個的都不靠譜。”
雨婷沒有理會他的無賴,轉(zhuǎn)身離開。功炎憤怨地瞪著端木真,端木真等人皆顫栗的面面相覷。
剛離開洞外幾步,雨婷便被端木真幾人攔住。只見幾人“撲通撲通”跪在她面前,頭磕得如搗蒜一般,央求道:“求韓姑娘同我們一起回趟楊府,否則我們幾個人就有的苦頭吃了?!?p> 雨婷回頭看了一眼坐在草床上,一副事不關(guān)己模樣的功炎。再看看面前,可憐巴巴的幾人,心想:事已至此,也只好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晨劍的事以后再說吧。
展逸隨徜祈來到回都楊府后門,徜祈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四下沒人便翻墻而入。兩人輕功極好,一路躲開侍衛(wèi)婢女,便來到楊功炎所住的落英軒。
房內(nèi)沒人,展逸在房里四下打量了一番,疑惑地看向徜祈問道:“師兄帶我來這里做什么?”
徜祈不答反問道:“你姐姐上次從湘溪洞回到靖陽山莊后,除了帶回來血心針毒的解藥,身上可否有其他異常?”
展逸轉(zhuǎn)著眼珠努力回想著,喃喃道:“沒有啊!”
“你再仔細(xì)想想。”徜祈提醒道:“比如身上的味道……”
味道?展逸想起那日曲婉瑩的話:“為什么我從那湘溪洞出來又悶又臭,你身上卻這么香?”
展逸若有所思道:“我姐姐身上有股淡淡的花香?!?p> 徜祈笑道:“是不是有海棠花的香味兒?”
展逸想了想,默默地點點頭。
徜祈走過去推開窗,一株海棠樹映入眼簾,花已調(diào)謝,未成熟的果子在茂盛的枝葉間擁擁簇簇。
展逸心咯噔一下,緩緩地靠近窗邊。好多疑問涌入腦海。那日姐姐從湘溪洞回來后神清氣爽,好似并未受傷。也未提及湘溪洞里所發(fā)生事情的細(xì)節(jié),楊功炎救她的原因更是撲朔迷離。
徜祈靠近展逸耳邊輕蔑道:“你姐姐與楊功炎早有私情,所以才甚是袒護(hù)他,還經(jīng)常與楊功炎在此私會?!?p> 展逸頓時怒氣沖天,轉(zhuǎn)身一揮袖喝道:“你胡說!”
這一揮袖所帶怒氣將一列書架擊倒,一聲巨響,倒塌的書架將桌上的茶壺玉瓶碰落一片,瞬間房內(nèi)噼里啪啦一片狼藉。
眼前的景象不由讓兩人愣了一下,只聽屋外有人喊:“快,有人擅闖少爺?shù)穆溆④?,速給我拿下!”
霎那間吵吵雜雜一片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展逸透過窗戶望去,院內(nèi)黑壓壓一片,被堵得水泄不通。屋頂上竟還有細(xì)碎的腳步聲,看來是已布下了天羅地網(wǎng)。再一回頭,房里也沖入不少武士,個個黑衫束發(fā),手持刀劍,精神抖擻。看來楊府在回都城橫行霸道多年,實力可不是靠吹的,光看這里三層外三層的護(hù)院武士,便是威風(fēng)凜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