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洵幾個月來一直被戰(zhàn)事纏繞不得清閑,之前攻破赤格部落的時候,首領的兒子外出置辦糧草未在營帳,所以那日當全軍被滅之后,他聯(lián)合家族的兄弟營又收攏了周邊大小多個部落,整合成了一支四十萬的大軍浩浩蕩蕩的向著燕北進攻。
戰(zhàn)亂又起,人心惶惶,百萬軍民陷入僵局,慢慢的淤積在軍民心中的怨恨便不受控制的爆發(fā)出來,聯(lián)名昭書就這樣傳進了燕洵手中,“紅顏禍水,禍國殃民,國之險境,望帝舍取”。
短短一行字令他的頭疾又開始犯了,他為了保護元淳的安危,加派了很多侍衛(wèi),心中已經(jīng)下定決定無論如何定要盡早平息戰(zhàn)亂,才能護了她安生。
元淳本不想理會外面的人言人語,狀態(tài)又回到了往日的平淡若水,只是身上多了一些豁達通透,松散度日。她以為那次徹談之后燕洵會依了她放她歸田,卻不想寢宮的侍衛(wèi)越來越多,夜晚的巡邏越來越密,于是她也不再掙扎,開始研究醫(yī)術,時不時會參雜一些兵法戰(zhàn)文,不動聲響。
早年所有人都曾認為她公主的身份不過是涂有其表的花瓶琳瑯,是為了烘托大魏的繁華和美好降生的,卻無人知道母妃生前活得寂廖哀傷,將她視為自己夢想的延續(xù),望她不要步其后塵,于是她所有的期盼都悄悄的傾注在她的身上,暗地里兵法醫(yī)理樣樣不曾落下傳授。
只怪元淳早年性情過于單純美好,領略不了母妃的良苦用心,直到母妃去世,她清楚那些纏繞在她身邊的仰望不過是過眼云煙罷了。好在她的聰慧隱于心下,過目不忘的天性無人知曉,慢慢的那些學識經(jīng)綸便時常鉆進她的腦中。
如今伺候在身旁的宮女太監(jiān)甚是謹慎,整日見元淳依臥在榻上看書不發(fā)一言,漸漸的院落變得異常冷清。
直到帝后走進,那些清閑的日子才緩緩有了深意。
蕭玉始終等不到燕洵的降罪,她心知他不過是換了一種方式將她埋在了皇宮之下罷了,以前她為了母國四處奔波,如今她為了燕洵整日憂思。
元淳靜靜地聽著蕭玉訴說,從往日心系講到今日惦念,整整一個時辰元淳都不動聲色。她其實是聽明白了她的意思,不過是利用她手上的權利和背后的機構送其歸田,只是她雖是動心卻不提感謝,因著之前將她擄走的刺客有著往生營的氣息,她說不記仇卻也裝不出感激之情。
今日燕北的軍隊陷入了兩難的境地,敵軍呈散狀攻擊,打完一處并不戀戰(zhàn)轉(zhuǎn)身又從其他城池進攻,想來背后定有謀士輔佐,軍隊貌似散亂,實則互助,燕北軍時常被打的昏頭轉(zhuǎn)向,好一個聲東擊西的戰(zhàn)術。
元淳是兩日后出城的,那日正趕上前線奮戰(zhàn),皇宮帝后領著一幫忠臣舉行著祭祀儀式,侍衛(wèi)被大半調(diào)去了前宮,元淳就是在宮務換崗的空隙被人接走的。
馬車沿著偏僻的小道一路向南,蕭玉只安排了一個會武功的車夫相隨,元淳顛簸了一日才到達燕北的邊境,再過一個小城就可以出國了。
大漠的風沙打著卷從馬蹄下飛過,傍晚的夕陽由北向南一路留下長長的紅霞,元淳臨出門時為了掩人耳目只匆匆?guī)ё吡饲嗌撸藭r小青窩在她的懷里時不時探出頭甚是不安。
馬車突然被攔住的時候,三千兵馬一個個灰頭土臉,誰能想到快至邊境經(jīng)遇到燕北軍的一個分支,車夫頓時沒有生氣倉皇的丟下了馬車獨自逃命。
元淳待了片刻緩緩的從馬車下來,車下的一眾士兵鎧甲不全,傷痕累累,想來剛經(jīng)歷了一場大戰(zhàn),如今見到多日來口誅筆伐的紅顏禍水,一個個甚是驚訝又漸漸多了些憤怒,為首的將領她似曾相識,憤恨的望著她。
“妖女,你竟敢擅自離國,如今你害了我們燕北戰(zhàn)亂不控,將王陷入敵陣退無可退,今日老天開眼叫我遇上了你,我要拿你的鮮血祭祀我們燕北數(shù)十萬亡靈以及昔日的滅族之恨”
元淳怎么沒想到燕洵兩日前便陷入了敵軍的圍圈里始終未能走出,而此時這對人馬就是剛剛前去營救的士兵,因圍困之地時常有異香飄來,那香味道濃厚,久久不散,入鼻可致幻,燕北軍數(shù)萬人入迷,人影不分互相殘殺,整個大軍喪失了戰(zhàn)斗力。
元淳聽著將領的憤悶不作聲張,她被人綁著似乎隨時都要有喪命的危險。
“楊統(tǒng)率,如果我有方法救你們王出來,你可會放了我?”
“你,你這妖女真是毫無廉恥,兵馬征途豈是你一個女人指指點點的”
守將震驚的不是她認出自己,而是她恬不知恥的求生手段。元淳早就料到他不會輕易相信,她淡然處之并不心急。
“我元淳當年能統(tǒng)領百萬大軍攻破紅川城,打得秀麗軍慘敗不堪,楊統(tǒng)率覺得僅僅是巧合嗎”
一番話下來說的兵將面面相覷,話說當年的那場戰(zhàn)役,她一身紅衣,獨領大軍,一路勢不可擋攻進紅川城,雖然最后尚未成功,但是那大魏公主的膽魄和毅力倒是令人敬畏,事后想想戰(zhàn)敗的原因各種復雜心知肚明。
“你若有本事救了將王,我們俯馬稱臣當你歸去!”
元淳笑然于心,傍晚的風混著沙塵漫天飛舞,她瞇著眼,浮動的蘿裙,飛揚的長發(fā)站在一眾兵將前坦然自若,恍惚中她的笑容在風沙里變得熠熠生輝……
黑云壓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鱗開。
角聲滿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
半卷紅旗臨易水,霜重鼓寒聲不起。
報君黃金臺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