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九黎是否發(fā)自真心的說辭,阮桑不置可否。但經(jīng)過這幾日相處下來,他對九黎倒也沒尚未見面之時(shí)的厭棄。
小臉兒上滿是凝重,明明一小人兒,偏生學(xué)著大人的口吻勸她,
“上仙,雖說我祖父處理此事不甚妥當(dāng),但上仙能如此豁達(dá),我也算的是稍稍寬心?!?p> 別說,九黎心里的惆悵還真的被眼前這故作老成的小太子緩解了幾分,抿著嘴噗嗤一笑,吊兒郎當(dāng)?shù)拇钪念^頂,灑脫道:
“這人活一世,最重要的便是開心。眼睛長在前頭,老天爺就是要提點(diǎn)咱們,凡事向前看。走吧,帶走去瞧瞧你叔父,待與他拜別以后,我好天大地大,四處瀟灑?!?p> 阮桑無語,想說,其實(shí)他不是那個(gè)意思。但瞧著一反頹廢的,重新振作起來的九黎,便也沒再言語。
一把將她的手拽下來,牽著她一起來到了密室玉石床前。
九黎再次在密室見到阮尚,心境有些微妙。
平日里被阮尚指使慣了,恨不得早早的離他遠(yuǎn)遠(yuǎn)的,以求早日脫離苦海,可眼下分別在際,瞧著阮尚似睡非睡的容顏,反倒生出幾分不舍來。
深吸口氣,將心口的哽咽咽下,大大咧咧的沖著玉石床上阮尚嬉皮笑臉的嘿嘿一笑,
“徒兒給師父您老人請安啦!”
說著還伸手戳阮尚的面頰,觸手可彈,臉頰溫潤,求認(rèn)同似的回頭看旁邊的阮桑,“唔,我?guī)煾该嫔t潤,想來應(yīng)該是死不了了吧~”
阮桑垂下眼簾,對九黎的話很是不愛聽,床榻上的對她好歹有教養(yǎng)之恩,怎么能如此放肆。
將頭別過,哼了一聲,“想來上仙有許多的話要與我叔父單獨(dú)講,我在此多有不便,在在守著便是?!?p> 末了做了個(gè)請的手勢,步伐沉穩(wěn)的背著手離開。哼,眼不見為凈,耳不聽為清。
九黎驚訝與這阮桑的識趣兒,含笑盯著他的小背影,淘氣的喊了一聲,“多謝小殿下啦~”
阮桑頭也沒回,沖著背后揮了揮手。隱身離開。
阮桑離去,九黎嘴角的笑容瞬間垮了下來,狠狠的擼起袖子擦了擦蓄在眼眶,嘴唇緊緊抿著,倔強(qiáng)的不肯讓眼淚流出來。
生怕打攪到玉石床塌上的白袍仙人,九黎躡手躡腳的循著塌腳坐下。
密室設(shè)在龍宮的最底下處,本就安靜,此時(shí)更是安靜的可怕。
有話說,最怕突然間的安靜,此情此景之下,九黎覺得自己應(yīng)該說些什么來緩解一下眼下尷尬的氣氛??v然她也不知師父是否能聽到。
故作輕松的對著床上的人做了個(gè)鬼臉,“臭老道,你家徒兒都要與你此行了,你還不要醒醒么!”
阮尚面色平靜,沒有一絲的回應(yīng),就是心里的某一根線兒突然見就這么斷了。
眼眶里的眼淚猶如決堤一般,順著臉頰掉了下來。
拿著袖子再次狠狠的擦了擦,自嘲道:
“平日里,我最是痛恨人哭泣。說起來,還是因?yàn)閹煾改?。若不是你隔三差五的要在我跟前兒一哭二鬧,我何至于如此痛恨人家哭泣?,F(xiàn)在好啦,自己反倒哭了起來?!?p> 說起這個(gè),突然想起來在鳳鳴山上的點(diǎn)滴,又覺得方才委實(shí)婆婆媽媽。
自己與他相處多年,何曾如現(xiàn)在那般扭捏過,拍了拍自己的臉,將腿兒盤起來,靠著床邊兒,嘮家常似的開了口,
“方才我說的那些婆婆媽媽的話,你沒聽到吧?”
說著將頭傾在他嘴邊,自顧自的回答,
“嗯,沒聽見就好。方才徒兒也是魔怔了,如此婆婆媽媽的做派,著實(shí)不符合咱們師父之間的氣質(zhì)?!?p> 抓了抓亂糟糟的頭發(fā),開始東拉西扯,
“場面話咱們就省去了吧哈,聽起來怪隔應(yīng)人的。
我來此,就是要跟你這道人辭行的。本打算這么一走了之的,但念在咱們好歹師徒一場,終歸是要走個(gè)形式。
我走了之后,我求求你可千萬別找我,天大地大,若是不出去闖蕩一番,我九黎白來這世間一遭兒。
你說你不放心?嘁,這有何不放心的,憑借著我鳳鳴山一霸的名頭,若是不在三界混得風(fēng)生水起,我九黎跟你的姓!
什么?你還要跟著我去?!
阮尚,我求求你了,你已經(jīng)是個(gè)活了上千年的怪物了,你能不能活的自離一些,男兒當(dāng)自強(qiáng),你可千萬別賴著我……”
九黎自問自答,聊的不亦樂乎,直到聽見外頭傳來重重的咳嗽聲,
這才從腳踏上起身,伸了個(gè)懶腰,伸到一半兒,九黎面帶“驚恐”的僵住,
“你,你什么時(shí)候醒過來的?!”
阮尚盤腿兒懶洋洋的坐在玉石床上,含笑瞧著受驚不小的小徒兒,沖她勾起細(xì)長的白玉手指,笑得寵溺,
“怎么,徒兒莫不是嫌棄為師醒來的太早?!破壞了徒兒向?yàn)閹煴戆仔囊獾臋C(jī)會?若是如此,那為師再躺下就是!”說著就要順勢躺下,熟練的程度,猶如碰瓷。
不知是不是九黎的錯(cuò)覺,她總覺得這次師父醒來之后,有些怪怪的,但具體說是哪兒怪,她還真講不出來。
將伸在半空中的手放下,伸手將倍受“驚嚇”的嘴合上,
手腳麻利的上前一步將人扶起來,
“哪兒能呢,師父您老人家醒過來,徒兒不知道如何高興呢。只是您醒的如此突然,徒兒沒做好心理準(zhǔn)備,不然,咱再重新來一次,這次徒兒保證喜極而泣,不會令師父您老人家失望?!?p> 阮尚眉頭一皺,探出懷里的鏡子,照鏡自攬,
“為師瞧起來很老嗎?!”
時(shí)光如梭,已過千年,可不是老的行將就木了么??裳矍皟旱倪@個(gè)人兒,一如往昔。
九黎?_?,
這不是重點(diǎn)好嗎!但念在他受傷初愈,好聽的詞小兒張口就來,
“師父玉面小郎君,若不是徒兒知曉您成精兒了千年,還當(dāng)您是阮桑的小哥哥?!?p> 阮尚聽的倒是認(rèn)真,反駁的也是一本正經(jīng),“那豈不是差了些輩分兒?!?p> 九黎眼睛瞪的溜圓,心想,我不過隨口說說,你還當(dāng)真了。
不及回話,又聽他自言自語,“阮桑喊我做叔父。你是我徒兒,自是不能喊你做姐姐,待我見他之時(shí),將這稱呼改過來便是?!?p> 九黎嘴里胡言亂語應(yīng)著,心里卻盤算著,要如何與阮尚辭別。
幾次三番想要開口,都生生的咽了回去,直到外頭的催促聲再次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