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秋去冬來時

　　我很費解。

　　明明小院那幾棵樹早就光禿禿一片了，一早起來卻仍是滿地落葉狼藉。加上夜里應當還下了點雨，枯枝敗葉統(tǒng)統(tǒng)粘在地上，像是在生怕我這日沒有事情可做一樣。我站在院里很有些氣急敗壞，伸著脖子下意識就想叫師弟，打眼卻瞧見他剛從傻子房里端了水盆出來，顯然已經夠忙了。

　　“姑娘何事吩咐？”

　　我頗為尷尬的看著他手里的盆欲說還休，張著的嘴終于只是呵出一團白氣，擺擺手道：“那個……算了算了——師父！老東西！出來！”

　　“怎么了這一大清早的？”老不修似乎剛剛睡醒，乍聽人喚自己可能以為是又出了什么事，滿不情愿的跑到院子里。要說他自打從掌門那里回來后，忽然搞起了所謂“閉關”：整日縮在房里不知道鼓搗些什么，不到飯點根本見不著人。老不修不過一個赤腳大夫，他閉的哪門子關？

　　“沒怎么。這院子里就數(shù)你閑著沒事做，出來幫忙掃地了?！?p>　　“臭丫頭也忒沒大沒小，弄清楚了我可是你師父！”

　　“可不嗎，誰說不是呢！咱們一起學習共同進步?！蔽也挥煞终f的把掃帚丟過去，老不修面子上雖不免齜牙咧嘴罵罵咧咧，手里卻老實把掃帚接過去跟我一起清掃了起來。師弟最近表情越來越多，這會兒正強忍著笑意站在門口，一本正經道：“有勞師父，有勞姑娘?！?p>　　“去去去，你不掃別站著說話不腰疼。”

　　我們三個在外面你一言我一語，屋里的傻子看的目瞪口呆，良久才感慨道：“山門里都說六長老最喜歡護犢子，想不到二師伯才是寵你倆寵的沒邊。大開眼界，大開眼界?！?p>　　“天晴了雨停了你又覺得你行了？傷病員給我多吃飯少說話?！睆倪@個角度遠遠望過去，坐在一團枕頭里的傻子裹的活像個坐月子的地主婆，樣子極為滑稽。

　　平心而論，我確實沒覺得老不修有多“寵”我或師弟。畢竟他這個做派完全沒有半點為人師表的感覺，單純就是一個挺討厭的小老頭罷了。旁人聽說“千重山門二長老”，不知以為是怎樣一位白衣飄然的謫仙人。事實呢？挖鼻摳腳胡子拉碴，一件灰布短衣穿三年不換，滿身酒漬洗都洗不出來。

　　“你看看，還是人家小趙明事理。小誰倒還罷了，丫頭那是真的白養(yǎng)?！?p>　　我覺得，一個吃飯睡覺都靠我照顧了十來年的半殘廢沒資格說這話——我倆誰養(yǎng)誰呢？

　　于是我很干脆的把掃帚往地上一扔，無賴道：“得嘞，那您找那明事理的和一并掃去。我沒大沒小、我不明事理??！”說罷十分滿意的揚長回了蟲舍。

　　傻子這會兒不要說下床了，吃飯還要人喂呢。因而能做的也不過是和老不修面面相覷。最后還是老不修非常沒出息的坦白道：

　　“看見了吧？沒轍！在我這院子里，天老大她老二，她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