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天地君親師

　　到了第二日，我終究沒去送師弟。

　　這是自然的。他又不是沒長大的小孩子，又沒有大宗的行李，更不是一去不回。我兩算什么關(guān)系？我憑什么送他？

　　入冬之后小院里日常的雜活其實并不多。老不修依然門窗緊鎖的躲在房里玩閉關(guān)，傻子自己也會吃藥——橫豎他是死活不讓我碰。我郁郁寡歡的趴在窗口抽完一桿煙，覺得少了個師弟就像少了一大堆人一樣，這才剛剛半日，便已覺得生活索然無味。

　　“你干嘛去？”傻子見我伸出煙管遠(yuǎn)遠(yuǎn)勾過茶盤要走，忽然張嘴把我叫住。

　　“有屁放。”莫名其妙，拿著他的空碗我當(dāng)然是送回廚房了，不然還能干嘛去？

　　傻子估計是把自己也問愣了，反應(yīng)了一下才很不好意思道：“嗐，我還以為你又要去找小師叔了……”

　　我其實的確打算等把小院這里收拾停當(dāng)了就去找小師叔。但看傻子那個少女懷春般的呆樣，決定逗逗他。于是我故意哼笑了一聲：“你是巴不得我趕緊去找她看看情況吧？嘿，真行。那天晚上弄的那么尷尬，差一丁點就讓你師父看出來了。”

　　傻子不以為然：“看出來又如何？她未嫁我未娶，再說山門也沒有禁止男女往來的規(guī)矩。”

　　“是沒有。但人家小師叔不要面子的？”

　　傻子卻一本正經(jīng)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追的光明正大，沒什么見不得人的?！?p>　　“不過倒真有個事得問你。之前那枚芍藥珠花，你是不是后來轉(zhuǎn)交給小師叔了？”

　　“唉喲?！蔽曳畔虏璞P一屁股跳上窗臺，掏出葉子又點了一桿煙細(xì)細(xì)嘬了兩口。心說你他娘的還好意思提，要不是因為你的倒霉珠花，我何至于和師弟差點吵起來，又怎么會在山下遇到那個現(xiàn)在想起來還令人渾身不適的不男不女？如今好不容易風(fēng)平浪靜，怎的又想起問這破玩意了。

　　“你從哪知道的？”

　　“她那晚上來，在她頭上看見了?！?p>　　這是有可能的，但我全然沒有印象。那晚從被六師叔撞破站起身直到離開小院，小師叔前后只在傻子面前停留了片刻的工夫。加之又是晚上，他半臥在屋里視角受限。這都能一眼認(rèn)出自己送的首飾，看來傻子的觀察力比之師弟也遜色不了多少，我簡直要在心里拍幾下巴掌稱頌了。

　　“想問什么你直說吧。能答的我盡量答，答不上來的我盡量編。當(dāng)然了，你要是不信，大可以事后自己去找小師叔核實?！蔽覜Q定與傻子開誠布公。

　　“什么信不信，我……就是，小師叔她有沒有跟你說過……說過我什么……”

　　傻子的聲音又小了下去。我就奇了怪了，堂堂七尺高的漢子，平時拌嘴的時候嗓門挺大一個人，每次一到“小師叔”三個字就變得哼哼唧唧，什么毛??？

　　“說過吧？”我搓著下巴。小師叔似乎是提過傻子坦誠正直啥的。

　　而后我一拍大腿。

　　“想起來了！她說‘師叔侄攪在一起有違綱常’?！?p>　　傻子臉都黑了：“就這？”

　　我一攤手：“可能還有別的，忘了。要不等會再去幫你問問？”

　　傻子滿臉嫌惡的別過臉裝睡：“免了！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