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神算無遺策
我心中惦記師弟，整個下午過的頗為怏怏。掌門則是在天黑前走的，走前當(dāng)然不忘親切關(guān)懷傻子幾句，弄的傻子受寵若驚。
送走掌門之后老不修又恢復(fù)了平時那副吊兒郎當(dāng)?shù)臒┤四?，晚飯一上桌他便扯開凳子坐下，端起面前一碗面條看看，拿筷子敲敲碗邊不滿道：“丫頭，你這厚此薄彼的越來越明顯了。你師父是不配吃口干飯怎么的，這都幾個晚上爛面條了？”
傻子有小灶，最近便只有我與老不修一起吃飯。我是覺得反正師弟不在，兩個人隨便湊合一口也得了，自己吸溜了一口面湯道：“不愛吃您自個兒弄去，虧我還在面底下給你埋了個蛋?！?p> 老不修如果是師弟一般會持家下廚的人我倒還能高看他兩眼，可惜他實在只是個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臭嘴老頭，沒有文人的命卻不知從哪沾了一身文人的酸腐。
“你不就擔(dān)心小誰嘛。沒事，我是看那地方比哪都安全才派他去的。連你都知道朽心訣在他身上，我還能心里沒譜？”
他看著我從面碗里一臉驚異的抬起頭，非常得意的一笑：“你師父我算無遺策?！?p> “不過，他有沒有告訴你朽心訣到底是什么樣的東西？”
我放下碗：“沒有啊，我問了你們也沒人說，我還以為不能問呢。”傻子受傷那次我就問過這個問題。
老不修道：“也沒什么不能問的。百年前吧大概，有個枯墳老人……嗐，叫什么不重要，反正是個瘋子。他號稱創(chuàng)造出了一種‘完美的心法’，以此為基礎(chǔ)，不會武功的人也能在短時間內(nèi)隨意掌握世上任何最為艱深的武學(xué)招式。這就是朽心訣?！?p> 我說這也太玄乎了，聽著像神話故事。
老不修說當(dāng)然沒有那么好的事。這心法太厲害，厲害到普通人根本練不了。強練，那就是腑臟俱損經(jīng)脈爆開，死的十分難看。
“但哪有人相信自己不過是蕓蕓眾生中的凡人一個呢？終于也不知是誰，將其拆分成了陰陽兩部分，陽本如今在朝廷手里。至于陰本，嗯?！?p> 行了甭問了，陰本就是師弟手里那本。
“……我概括一下。如果能湊齊陰本和陽本，那么就有可能實現(xiàn)真正無法戰(zhàn)勝的天下第一?！蔽野淹肜锲膸讞l蔥葉拎出來碼在桌上。
“難怪朝廷不惜攪的天翻地覆也要找這玩意。可他們上哪再找一個練了不會渾身爆炸的‘不普通人’去？”
話一出口我忽然意識到，朝廷想要陰本，武林盟又何嘗不想得到陽本？兩下里此番明爭暗斗你死我活，原來都是在搶對方手里的半本朽心訣?？v使真的沒人能使，光拿在手里便已經(jīng)是威懾。而以不男不女上次送斷手的做派，絕對有理由相信朝廷能找一大群人挨個試出能練的那個……我不禁打了個冷戰(zhàn)。
“山門中立的意義在于制衡武林與朝廷之間的關(guān)系。朽心訣這種奇技淫巧式的東西無論哪邊得到，對天下人都沒有好處?！崩喜恍蘼柭柤?，繼續(xù)撈他的面條。
我不置可否，心中則想到了另一個問題：
武林盟為什么會挑師弟來保管半本朽心訣？
“不會是他符合條件吧?！蔽覐娮麈?zhèn)定。
這話是順著我心中所想不經(jīng)意說出口的，很是沒頭沒腦。老不修愣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我是在問師弟難道就是那練完不會爆炸的鳳毛麟角，臉上隨即露出了一言難盡的神色。
“要是那倒好了。所以才說妙相老禿……老和尚，真不是個東西。那小誰，多好一個孩子，叫他給生生逼成了什么樣！”
我想了想是這個理。之前跟師弟對話的時候能看得出來東西在他身上，他過的很困苦。按老不修剛才的描述，即便半部朽心訣也足以令普通人一躍成為首屈一指的高手，這和師弟東躲西藏的狀態(tài)極端不符；而以我對老不修的了解，他不想說的你問不出來，說出來的東西卻絕無沒有半句虛假，可以采信。
至于妙相，我起初沒什么概念。但聽到“老和尚”三個字倒是一下子全想起來了：此人在武林中風(fēng)生水起了大半輩子，老來不知什么毛病忽然出了家，名字也隨即換成所謂的“妙相”。按說出家人六根清凈不問俗務(wù)，而這位妙相大師不僅問，還問的十分透徹，竟在武林盟主的位子上一坐許多年。
也就是說，師弟和武林盟淵源不淺，出于半自愿或非自愿的原因臨時擔(dān)負(fù)了護衛(wèi)陰本朽心訣的重任，難怪他成天一臉的苦大仇深——我這才驚覺自己認(rèn)識師弟這么長時間，對他的來歷和家世幾乎一無所知。大半年來兩人在這螺螄殼大的小院里日日相對，我甚至從沒對他的出身產(chǎn)生過任何好奇。
“還真的有人練成過那個什么朽心訣的嗎？”我問老不修。
老不修說不光有，還有兩個。當(dāng)然時過境遷，如今這兩人都已不在人世很久了。
“其中一個，叫花忘庸。”老不修朝我神秘的笑笑：“小誰這兩天估計已經(jīng)到了他的舊宅了。”
“?。√煜碌谝坏陌茁渡角f！”我腦中憑空跳出了傻子之前說過的話，有什么東西的碎片終于被拼成了一個整體。“你要師弟去的找是他的后人？現(xiàn)在還在那里？”
老不修抓了抓自己稀亂花白的頭發(fā)：“都說了，你師父算無遺策。”
“不過丫頭，要是哪天真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你便也去那里?！?p> “呸呸呸，我巍巍千重數(shù)來數(shù)去也就你一個廢物，是朝廷敢動還是武林敢擾？怎么可能到什么不可挽回的地步?！?p> 老不修估計也覺得自己的話太過離奇，不由自嘲的“嘿”了一聲，并沒太計較我直呼他廢物的事，低頭去吃面。沒吃兩口又忽然抬頭嚴(yán)肅道：
“掌門今天來這里的事，你切記不可說出去。”
我罵他廢話太多，再不帶腦子的人也該清楚這種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粗略看來掌門所中乃是某種復(fù)雜的慢性毒藥，這一類的毒往往需要反復(fù)疊加才有效果，因而每次下的分量都不會太多。發(fā)現(xiàn)的早又有所防范的話，短時間內(nèi)避免運氣與人交手便不會有太大問題。千重上下除老不修外，幾位長老各懷絕技，哪怕有什么事也不可能讓掌門親自出手。
老不修則勸我這些天少在山門里亂躥，老老實實在蟲舍里待著就挺好。
“就連小師叔那里也不能去？”
“如果沒什么必要的話，那就過兩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