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三）

　　<一小時后，赫利奧斯（Helios）的普羅米修斯研究基地中…>

　　赫利奧斯行星是一顆偏遠的，明顯帶有星靈特征的行星。

　　空氣濕潤而香甜，整顆星球上遍布著美麗的湖泊和郁郁蔥蔥的翠綠色植物。再加上那些零星可見的星靈古代遺跡和道具殘骸，可以想見這顆靜謐的星球也曾是星靈們踏足過的土地。

　　在原本的時空中，這顆行星會在克普魯星區(qū)與黑暗薩爾那加埃蒙的對決，“終局之戰(zhàn)”之后，由瓦倫里安王子主持進行拓荒，建立成了一個理想的軍人養(yǎng)老院。

　　只是現(xiàn)在，很明顯的，泰倫人族提前踏足了這里，并且建立了一座嶄新的大型軍事基地。

　　這座由尤摩揚駐軍，泰倫帝國的法外之徒們修建的科學研究軍事基地，被他們在通訊中稱為普羅米修斯α。

　　“噗啦…”

　　基地科研大樓的一間監(jiān)控室中，一位壯漢一臉坐在桌子前，痛苦地喝下了一大杯翠綠色的飲料，露出了非常痛苦的表情吐了吐口水。

　　“每一次我試著去喝這種所謂的健康飲料，它都會讓我感覺像是要死了一樣。”

　　名為邁爾斯的大漢被翠綠色的液體折磨得像個孩子一樣，發(fā)出了不愿意喝藥的抗議。

　　而這些古怪的翠綠色液體，則是這座基地的科學家們新研制出的，即將配備整個尤摩揚軍隊的軍糧之一，混合了29種蔬菜精華的健康藥水。

　　“嗨，要我說——要不要來點哈珀（hab）？”

　　另外的一位滿身猙獰傷疤的漢子——戰(zhàn)地豪豬的領袖科爾·希克森笑嘻嘻地走上前來拍了拍邁爾斯的椅背。

　　“還是算了，我從不沾那玩意?！?p>　　癟了癟嘴，邁爾斯無奈地瞥了科爾一眼，搖搖頭看向了面前的監(jiān)控攝像。

　　在其中的一副熒幕中，一架頗具賽博朋克風格的升降機平臺正沿著一座斜坡緩緩下降……

　　……

　　詹姆斯·雷諾站在下降中的金屬平臺上，以一種習慣性的動作抱著胳膊，以掩藏自己深埋在內(nèi)心中的不安。

　　依舊是一身有些臟污的襯衫和鹿皮褲，腳下踩著騎手戰(zhàn)靴，雷諾的腰間也依舊別著那把古董級別的柯爾特左輪。

　　它在查爾并沒有迎來射出唯一的一顆子彈的那個機會，他最好的朋友也并沒有因此而殞命。

　　往來于這里的一群群身穿白大褂，佩戴著高科技科研道具的尤摩揚科學家都讓他感到了一種極為古怪的抗拒感——他們就像是機械ai一樣冰冷，陌生，散發(fā)著和他熟悉的海伯利昂號的老兄弟們的那種熱情和友善截然不同的氛圍。

　　“你覺得這地方值得信任？”

　　目光撇向了右側(cè)的眼角，雷諾輕聲地問道。

　　“要我說的話這里沒有誰值得信任——除了我們自己的人，兄弟?！?p>　　一陣紅色的熒光點閃動，蓋布瑞爾·托許憑空出現(xiàn)在了雷諾的身邊，側(cè)過身來用乳白色的雙瞳直視著他。

　　在這座陌生的，赫利奧斯行星的研究所中，精英特工，幽魂們的前領袖托許一直是雷諾形影不離的保鏢——至少與這位戰(zhàn)友的老交情比起一群陌生的科學家的安全擔保更值得信賴。

　　“...我沒有選擇?！?p>　　有些泄氣地嘆了口氣，雷諾頹然地低下了頭。

　　“我并不是在說你的選擇是錯誤的，我只是如實說出了我所看到的一切…不過如果你在擔心的是蒙斯克，那么大可不必?！?p>　　“這是那個小子（that lad）告訴你的嗎？”

　　皺起眉，雷諾轉(zhuǎn)過身來面對著托許，雙目中懷疑的目光閃動。

　　雷諾說的“那個小子”，指的就是凱爾·奧羅夫，收編了托許麾下全部幽魂，組成了“黎明之光”的年輕幽魂。

　　雷諾雖然非常相信他的忠誠，但是他的許多計劃和決定卻總是充滿了古怪的謎團。

　　而現(xiàn)在，雷諾最不需要的就是謎團。

　　“未知”的概念會讓人感到不安，那些對于未來的迷茫在這些日子里已經(jīng)壓得雷諾有些喘不過氣，他不需要，也不想讓任何人再隱瞞自己一些糟糕的東西——即便是這些東西有可能會在未來拯救他的性命。

　　“嗯…幼弟的確對我隱瞞了一些關于這個基地的事情?！?p>　　果不其然，托許開口回答的第一句話就讓雷諾的眉毛擰得更緊了。

　　“但是事實上，有我一直在你的身邊，你和她的處境都絕不會變得很糟…尤其是你，對他來說比我來得更加重要?！?p>　　“.…..”

　　升降平臺緩緩地下降，隨著一陣輕微的震動停止在了軌道斜坡的最底部。

　　雷諾沒有再說什么，他的雙目緊盯著面前厚重的，上下開合的金屬大門，在托許隨著赤色的幽光再度隱匿了身形的同時徑直地向前走去，強壯的肩膀差點撞倒了一位匆匆往來的瘦弱科學家。

　　大門兩側(cè)全副武裝的陸戰(zhàn)隊員注意到了雷諾，卻依舊端著手中配有刺刀的高斯步槍。

　　“把門打開，孩子（kid）?！?p>　　壞心情使得雷諾撇向了守衛(wèi)的目光變得有些兇狠，然而那位守衛(wèi)的表情卻被頭上佩戴的水晶質(zhì)地陸戰(zhàn)隊頭盔所掩蓋。

　　“是的，長官！”

　　來自尤摩揚護國軍的兩名陸戰(zhàn)隊員順從地按下了墻邊的按鈕，兩道厚重的金屬閘門相對而開。

　　閘門內(nèi)部的房間有著潔白的實驗室填充墻壁，天花板上的大燈卻關閉著，顯得漆黑一片。

　　正中間僅有的一張帶有柔軟床墊的潔白大床上，一個窈窕的，身穿白色襯衫和藍色牛仔褲的女人如同少女一般孤獨而悲傷地抱著折疊起的雙腿，一言不發(fā)地坐在黑暗中。

　　……

　　<與此同時，赫利奧斯行星，普羅米修斯的星港…>

　　“真是古怪。”

　　氣流紊亂的星港平臺上，尼米西斯號戰(zhàn)巡艦安靜地降落在了一處空曠的場地中，率先走下登陸通道的凱爾·奧羅夫最先迎來的卻是瓦倫里安·蒙斯克一臉困惑的感嘆。

　　“怎么了？”

　　走到了摯友的面前，凱爾有些困惑地歪了歪頭。

　　“什么，居然沒有直接閱讀我的思想？”

　　勾起嘴角，瓦倫里安調(diào)皮地抱起了胳膊。

　　“那多沒勁，有些事還是聽的比看的好才有趣?！?p>　　眨了眨金色的眼睛，凱爾同樣以輕佻的風格回應了瓦倫里安。

　　“根據(jù)凱恩斯號上我們的人傳來的秘密通訊，我的父親原本應該在十分鐘之內(nèi)帶領帝國艦隊進攻這座基地?！?p>　　瓦倫里安微微皺眉，淡定地吐出了一個令人恐懼的情報。

　　“然而就在大概五分鐘之前，整個艦隊的調(diào)集令被取消了——除了五艘新近完工的戈爾貢級戰(zhàn)巡艦前往了查爾，其他戰(zhàn)艦都接到了巡邏的調(diào)令散布在現(xiàn)今帝國的外圍疆域內(nèi)?！?p>　　聞言，凱爾的眉頭也微微皺起，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

　　“...是在試圖擴大搜索面積嗎？”

　　“看樣子，不是——艦隊并沒有駛出帝國領域的跡象?！?p>　　“...奇哉怪也，大老爹居然沒有咬上我們設計的魚鉤?！?p>　　“會不會是‘阿斯加德’暴露了？”

　　瓦倫里安所說的“阿斯加德”，指的是海文星，也就是現(xiàn)在流亡的王子麾下的十七艘戰(zhàn)艦，雷諾的游騎兵，以及凱爾的黎明之光軍團共同的，真正的大本營。

　　“不可能，‘阿斯加德’的居民只能收到三個安全的尤摩揚電視臺，同那邊的聯(lián)絡也只有尼米西斯，但丁，尼祿，布希法洛斯和海伯利昂，和新完工的維吉爾號能夠進行。就連米拉的人前往那邊都需要引導，我的幽魂也對那里相關的東西進行著嚴密的監(jiān)控?！?p>　　金眼睛和灰眼睛無奈地對視著，兩個青年在同一時間看到了對方心中的困惑。

　　因為的確，兩人現(xiàn)在所處的這座普羅米修斯基地設計的初衷，就是為了讓阿克圖洛斯·蒙斯克大帝率軍進攻，毀滅的。

　　這個驚人的計劃是由凱爾本人早在查爾之戰(zhàn)之前就設計好了的，其目的就是讓被恢復成人類的刀鋒女王，薩拉·凱瑞甘得到一定短暫的休息，收集她的生物信息，以及放任基地被帝國艦隊摧毀，給予大帝一種他們遭到了慘痛打擊的印象，讓他將目光轉(zhuǎn)向尤摩揚和亡人港。

　　再有的話，就是…

　　“納魯?shù)虏┦磕沁叺那闆r如何？”

　　“關于這個，斯帕克斯的消息也傳來了?！?p>　　微微頓了頓，瓦倫里安王子的金色眉毛也更加凝重地擠了起來，目光有些復雜地看向了凱爾。

　　“納魯?shù)虏┦渴й櫫恕业母赣H在六小時前發(fā)起了對他的通緝令?！?p>　　……

　　<與此同時，普羅米修斯研究基地的內(nèi)部…>

　　“不要看它們！”

　　地下深處完備的研究中心獨立的房間中不復原本的黑暗一片，而是由房間天花板邊緣的燈管中柔和的黃色微光照亮。

　　柔軟的大床上，青年女人猶如一個受傷的小女孩一樣抱起了自己的腦袋，眼角滲出了兩行悲傷的淚滴。她的頭發(fā)并非是如同過去一樣是一根一根的火紅色，而是如同牙買加發(fā)髻一樣的骨質(zhì)觸手，有點像是長長的蟹腳一般一節(jié)一節(jié)的幾丁質(zhì)甲殼。

　　“沒關系的，親愛的，沒關系…”

　　詹姆斯·雷諾寬大而粗糙的雙手攬住了女人顫抖的雙肩，似水柔情的目光愛憐地端詳著她。房間的金屬大門上下相對閉合，雷諾和女人都沒有去管它。

　　“...告訴我，吉姆…我真的還是一個人類嗎？”

　　女人抬起頭看向了雷諾，抽了抽小小的鼻子，那濕潤的目光足以令每一個男人心生憐惜和辛酸。

　　“當然了，薩拉…”

　　抿起嘴與女人親切地對視著，開口時雷諾低沉的嗓音前所未有地溫柔。

　　“你很好…這里的科學家很快就能找到徹底恢復你的方法?！?p>　　鬼知道呢——曾經(jīng)的雷諾對此很懷疑，這些天以來他一直來探望絕望的女人，然而那些科學家們卻只會躲在房間外，研究那些古怪的生物信息，或是對電子屏幕上那所謂的“11級幽能波長”嘖嘖稱奇。

　　但是此時此刻雷諾不得不相信，或者說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逼迫自己堅定不移地相信這一點——懷中的女人是一位極為強大的幽能使用者，她能輕松地閱讀出雷諾腦中的每一縷思緒。

　　“嘿，親愛的，”雷諾突然想起了一些快樂的往事，對懷中的女人露出了笑容，“還記得我們最初遇見的時候嗎，你突如其來地給了我一耳光。”

　　“呵哈哈哈哈…”

　　雷諾健壯臂彎中的女人破涕為笑，在雷諾看來，現(xiàn)在的她盡管已經(jīng)變了很多，卻似乎比他們多年前的初見時更加年輕，純凈得簡直就像是一個十來歲的女孩子。

　　然而好景不長，女人飽滿的榛仁型雙瞳中歡欣的光芒漸漸地被哀痛和悔恨所取代，看著那種漸變的過程，讓雷諾的心臟產(chǎn)生了一種像個橘子一樣被一條一條撕裂開的痛苦。

　　“我記得…我記得一切…我殺了多少人…我究竟殺死了多少人….”

　　“薩拉…”

　　“不…不…不！吉姆！我是怪物！吉姆！吉姆！我是怪物！”

　　女人發(fā)出了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嚎，緊接著，紫白色的閃電開始在這間房屋內(nèi)劈啪作響，天花板邊緣的黃色燈管一明一暗地交替，隨后隨著糟糕的爆炸聲碎得稀里嘩啦，無數(shù)的玻璃碎片就像水晶一樣倒映著電光。

　　“你會好的，薩LS拉！親愛的…沒事的…沒事的…”

　　緊抱著懷中的女人，安撫著她的情緒，她的哭嚎最終化作了大口大口的粗喘，淚水打濕了雷諾的前襟，她的身體不住地在雷諾的懷抱中顫抖，就像是一只受到了風寒的小貓。

　　而不是一個屠殺過億萬生靈的怪物女王。

　　薩拉·凱瑞甘，曾經(jīng)由于阿克圖洛斯·蒙斯克的克哈之子的背叛，被異蟲主宰俘獲，成為了變異人刀鋒女王的前幽靈，整個克普魯星區(qū)最強大的幽能使用者之一，如同一個普通的少女一般，漸漸地沉睡在了愛人溫暖的懷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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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分鐘后，普羅米修斯基地的星港…>

　　“就這么著急進行下一步計劃，不再多留下來等一等？”

　　星港平臺上方的尼米西斯號登陸橋前，數(shù)不清的貨物正由兩隊SCV們卸下，裝載，許多幽魂們正一絲不茍地把守著四周。

　　“大老爹可真是個天才，毀掉所有計劃的天才！”

　　點燃了一根香煙，凱爾愁眉不展地低著頭，梳理著思緒。

　　他想起了一個細節(jié)——在幾個月前，突襲克哈UNN的計劃成功之后，他們曾發(fā)現(xiàn)并入侵了一座帝國軍方最高機密的實驗室。

　　而在那里，他們發(fā)現(xiàn)了澤拉圖追尋的薩爾那加預言中提到的，如同噩夢般強大的怪物——由異蟲和星靈的DNA結(jié)合而成的猙獰猛獸，混合體。

　　在那個時候，和他們一起瞻仰著關押怪物的玻璃缸時，泰克斯曾經(jīng)對著自己的通訊器說過一句自己沒太在意的話。

　　極有可能是那句話，引發(fā)了當時與泰克斯有著（單方面）合作關系的老皇帝的思考。

　　“我接下來的計劃刻不容緩，無法再拖延了，”凱爾叼著煙，痛苦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姑且默認大老爹暫時不會大軍壓境吧…也別打擾吉姆和薩拉親親我我，我去去就回來?！?p>　　凝重地點了點頭，瓦倫里安從凱爾的大衣口袋中掏出了煙盒和打火機。

　　“我的父親很顯然將捉捕納魯?shù)?，以及獲取他腦子里的信息提上了最先日程，尤其是他以為自己已經(jīng)暗中掌握了我們的位置信息…但是如果我們現(xiàn)在找不到納魯?shù)拢遣皇且院笙胱プ∷碗y了？”

　　“不會很難，”凱爾看著瓦倫里安有樣學樣地抽起了自己的劣等煙，噗嗤一笑，“我大概知道那個老混蛋會去哪，也知道去哪里找到他和‘失落將軍’…讓斯帕克斯帶著所有人從‘踹你貨物（丟光家當）帶（Kick your good belt）’回來赫利奧斯吧…我的人會一一檢查他們的腦子，看看能不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p>　　這里凱爾所說的踹你貨物帶，指的是一處隱秘而偏遠的小行星帶——基爾克嘉德行星帶（Kirkegaard Belt），它是納魯?shù)陆M建的莫比斯基金會的隱秘總基地。

　　如果不掌握繞過那些河流般密集的隕石群的方法，強行通過那里會讓任何戰(zhàn)艦遭到毀滅性的損傷，因此一直被莫比斯基金會的人認為安全系數(shù)極高。

　　叼起了一根煙點燃，王子亦和凱爾同時吐出了一股灰色的煙霧。

　　“好吧，如果這樣的話，往好的方向看，那邊的一些實驗數(shù)據(jù)和資料會對我們有理想的幫助的?！?p>　　“我也懷疑納魯?shù)聲厮?，在最安全的?jù)點儲存以人類知識轉(zhuǎn)錄的混合體信息…別擔心，我馬上回來。如果可以的話，從亡人港召回一部分你維修完畢的艦隊吧?！?p>　　“好運，維塔利。”

　　“你也是，尤利?！?p>　　兩個青年淡定地相互道別之后，尼米西斯號緩緩地起飛，隨后消失在了赫利奧斯的云層中。